那位侍郎一是语塞,有些惶恐的说道:“此人乃是左丞门客,张大人手下,臣不能贸然抓人查证,故而奏请圣上,想请圣上下令捉...”
“刑部尚书何在!”孙劭突然大声喝道。
一个身材浑圆,肥肥胖胖的人急忙出列,跪在地上应道:“臣在。”
“律令所定,没有证据可否定案?”
“禀圣上,凡案有疑点,需要多方查证找出证据,务必将案情彻底理顺,确保诸事无疑,方能定案。以免造成冤假错案,有失朝廷体面,有损圣上威仪。”
“哦,你也知道。那朕再问你,下属无能,滥用职权,主官不察,该当何罪?”
“这...禀圣上,下属妄为而主官不察,当定渎职之罪。轻则罚俸贬官,重则...罢免问罪。”
孙劭淡淡笑道:“那王尚书,你觉得你是否渎职?该定何罪啊?”
王尚书肥胖的脸上顿时一阵冷汗直流,本身天热,他又肥胖,这会已经一脸的油汗。而孙劭一句话,他顿时觉得周身热气全无,汗湿全身。
无妄之灾啊,自己事前并不知道他会奏表这件事啊。
孙劭见他战战兢兢的跪着没说话,张口说道:“如此,就罚俸半年吧。”
王尚书一听此言,急忙忙磕头谢恩。孙劭闭眼沉气,身前中官顿时觉察,那人往前一步,尖声道:“退朝。”
退朝之后,张越和李元锦两人自然是被人请到了御书房中,国主孙劭正在等着他们,脸上怒气犹然未消。见到二人,都不及二人施礼,直接挥手道:“不必多礼了,坐吧。”
二人谢恩坐下,孙劭怒气冲冲的说道:“这些蠢货,就不能让朕高高兴兴的上个朝,非要弄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来。政党之争,就不能放在暗地里,非要搁在朕眼皮子底下恶心我吗?”
张越说道:“圣上,此事应该不是右相所为。右相虽然和家父有些政党之争,可其实心怀国事,更不可能做出如此不智之举。更何况,其实此事也并非莫须有,那位侍郎幕后之人,可能是想扯出五谷教之事,让天稷教胎死腹中。”
孙劭说道:“右相是聪明人,可是难保手下人不智。至于你说的并非莫须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三人当日所定计策,就是一条反间计。现找了几件无头的大案子,将他定在文武化名身上,然后由渡水府上报刑部,发出海捕文书。文武化名武封,乔装赶到了三府原,四处游荡吸引五谷教的人注意。为了逼真,海捕文书是真,包括之后的小院追捕,全都是假戏真做。
文武扮演了一个武功高强,但是异常贪财的角色,还起了一个非常绿林气的白面阎罗的绰号,就是为了让五谷教认为他是一个贪财的亡命之徒,可以用钱财将他掌控。
五谷教暗中观察了武封好几天,迟迟不敢认定,而那场小院追捕其实也不是刻意安排,是真的沿着蛛丝马迹追到那里。武封也确实是仰仗着自己的身手从中逃出,为了塑造自己亡命之徒的形象,还在逃跑之时对张越出手一箭。
但是也是因为这场追捕,五谷教才认定他确实是在逃罪犯,才敢出手接纳他。而为了保密,其实文武从头到尾都没有与张越他们有任何暗号、标记、密信的联系,唯一能够跟踪的,就只有追捕之时,殷俊射出的那一箭,箭头之中藏着的一小片末犀香。
末犀香一物,香味一线而出,微不可查,人根本闻不到,只有特别饲养的采香雀才能寻到。
所以文武在井口才将箭杆折断,为的就是怕密道在水中,将末犀香的香气掩去了。而之后包袱破裂银子散落一地,也是他暗中发力故意为之,佯装发怒将箭头丢出,为的就是将箭头留在洞口方便寻找,顺便稳固一下自己的贪财形象。
之后,他们依然没有联系,文武是等到有消息传出有人攻到,才去守住了后门,要来个一网打尽。只可惜麻长老那里守卫森严未能查探,走脱了麻长老,而周地平日里隐藏太深骗过了所有人,走脱了周地。
“所以那位刑部侍郎拿着海捕文书状告此事,其实是真的,只是他背后之人算错了圣上您的态度,而那位刑部侍郎也错估了自己的重要性,成为了一个恶心人的臭虫。”
孙劭听着张越滔滔不绝的讲解此事,一直没有打断,而李元锦也是安静的坐在一边,微闭着眼睛默默听着。
前后之事说完,孙劭抚掌大笑道:“哈哈,精彩,精彩。你们这一招内奸,看似步步危机,实际上却是缜密无比。假戏真做,虽然危险,但是却靠着这位文武的高超武艺次次化险为夷,当真是精彩。”
张越施礼说道:“圣上谬赞了。此事多亏圣恩庇佑,才能如此顺利。”
孙劭摆手道:“在这就不要拍马屁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做?”
张越想了想说道:“之后可能还要在回三府原去,天稷教诸事刚起,还需要再去多照料一阵子,等到天稷教大体完工之后,再去准备其他事情吧。推行国教不能急切,临江府和瀚京府在天子脚下,有圣上看护,自然不用我们多做什么。而天稷教落成,渡水、四江、远镇三府势必会以天稷教为主,国教也不必多做推广。”
“现在就只剩下了甘霖府、远平府、瀚见府和远安府需要再去推行。其中尤其是瀚见府,地处偏僻,土地广袤但贫瘠,民风不比其他地方,恐怕会是一个难点。”
孙劭点头道:“确实,瀚见府缺水,民众疾苦不比三府原,民风自然会彪悍一些。不知你们打算怎么施行,李爱卿,你可有什么想法?”
李元锦施礼回道:“禀圣上,臣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随着张大人先去其他三府办成此事,最后才能取思索如何在瀚见府施行。”
孙劭说道:“那二位爱卿多久多费心吧。此事交给你们,不足三月,已经在半国之内做成此事,两位不愧是国之栋梁。只是五谷教之事不能对外言说,不能好好封赏你们,实属遗憾。就暂记一功,等两位爱卿彻底事毕,我再一同封赏如何?”
二人急忙起身行礼,言说为国效力乃是本分,不敢多求封赏。
三人又闲聊了一些关于天稷教的细节,慢慢敲定了之后一系列需要去做的事情。包括教义修订、职司增补、人员安置、焚表禀告稷王等诸多繁文缛节,孙劭已经决定将每年禀告稷王收成之事以国礼行之,以示尊重先贤,重视农耕。
天色渐晚,两个一同走出了皇宫。虽然之前圣上已经赐宴,各种珍馐美味摆了足足一百零八道,但是两人如何敢敞开肚皮去吃,就连坐在凳子上都只能半个屁股悬空,就着眼前的一盘菜,胡乱的吃了两口。
出了宫门,张越带着李元锦去了一家隐蔽的小馆子,点了一份铜锅羊肉,两人大吃了一顿。
酒桌之上,张越喝了两杯酒,有些疑惑的问道:“元锦,为何今日你进了内宫一言不发,就连圣上发问都避而不谈。那瀚见府不是...”
“阿越,”李元锦招呼一声,举起了手中酒杯,示意他喝一杯,两人碰杯之后饮下,他才接着说道,“此事是你主事,我只是一个新科进士,自然不用多说话。况且瀚见府之事,属实困难。”
张越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了李元锦话里的意思。在此与他碰了一杯,招呼道:“这家的酒一般,但是羊肉是出了名的好。每一份羊肉都是精挑细选羊身上最嫩的前胸肉,切的薄如纸张,沸水一烫,入口即化,你好好尝尝。”
李元锦笑着答应,二人就在此喝酒吃肉,直至深夜。
此事,在瀚京城一处高墙大院的内宅中,麻长老正在被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指着鼻子痛骂。
“你为何要煽动那个侍郎在朝堂之上发难?你的脑子是不是除了钱什么都装不下?!”
“禀主人,那两个小子坏了你的大事,我只是想趁机惩治他们一下...”
“五谷教本就是敛财所用,现在能够借机脱身,还带回大笔钱财,已经是大赚了,为什么还要去多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主人,这些钱财不足以让您成就大业,若是再有几年...”
“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只是一直没合适的人来做罢了。要不是你是我娘舅,要不是你赚钱确实有一手,我真想拿你的脑袋去邀一份功!”
“滚下去,赶紧将那密库处理好,把干净的钱财带回来。”
麻长老有些黯然的退下,过了好久之后,那个青年才开口说话,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有旁人在听。
“密库之事处理好后,送他去见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