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爱便收了笑容,双眼直直地望了他,无限依恋。她幻想他会不会上来抱了自己,紧紧地抱了自己,告诉自己他舍不得让自己走,她甚至暗暗摩擦了两下地面,以丹田蓄力,让通体内力在单薄的身躯中起伏跌宕,“试”来运转,但发功的一刹却走错了脉络,竟直奔了鼻子、眼睛,于是,鼻子便微微发酸,眼睛里星星闪闪。
初春夜晚,清寒风微,塞北依然天凝地闭。空气便如凝固一般,众人挥手道别的话语也仿若消失,只见每人嘴边一团团雾气在明灭的灯影里徐徐升腾。
邱牧阳终于从幻象里走出,他轻轻地抚了江小爱的腰,似触未触,走向采访车,拉开车门把江小爱扶上车去,却怕她同事误解,坦然地给她挥手告别,她却是不发一言,也不挥手,只将目光怔怔地望了他。
邱牧阳和众人一一握手作别,来到尹茂森面前时,他拱手以礼:“前辈,我师兄照顾不周,晚辈给你道个歉。”
“呵呵,小伙子,小邱,几天了?不来你尹伯伯家了,是不是把我忘了?”尹茂森似乎忘了刚才宴会上的明争暗斗,见了邱牧阳一脸笑意。
“晚辈不敢,只是这几天项目部事情较多,改天得闲一定上门拜访前辈。”邱牧阳对易茂森的尊敬更多的是来自师门流派,对当年“七狼八虎”风云际会的慕羡。
“哈哈哈哈,别让我等太久,喜欢你小子噢。”
“尹总,刚席间看敬您酒的太多,没敢和您多喝,抽机会让袁某做东,一表寸心,咱必须一醉方休。”此时,袁仲绥瞥见这场景,便又过来和易茂森寒暄。
“没问题,袁经理。”易茂森一手扶了拐杖,一手拍了拍邱牧阳的肩,笑着对袁仲绥说:“这小伙子,好样的,你可多提拔哈,这全年的合同,我可是看他的面子。”
“呵呵呵呵……尹总你放心,我们测矿院可是唯才是用。”袁仲绥便稍许尴尬,一脸无趣。
“前辈,可不敢这么说,还是因为袁经理领导下的项目部技术、服务都堪称一流,不是这个平台,不是袁经理的安排,我难与前辈有这意外相遇,也不可能一见如故。”邱牧阳慌忙释解尴尬,他很明白袁仲绥的性格,必须把他推崇到一定高度,从自己平日里不厌其烦地烘托渲染、张大其事来看,袁仲绥还是很受用的,作为大区经理,他也是很要面子的,尽管不是平白无故,但让自己这个小兵占了头彩,岂不诞谩不经?自己“为名捐躯”,实是负屈含冤 ,轻于鸿毛。
“嗯,抽机会坐坐。”尹茂森似乎情非所愿,但还是握了袁仲绥的手,挥手道别上车。那袁仲绥并不趋前,侧身走了两步,让开去路,挥手作别,不卑不亢,也是一幅凛然正气、穷不失义的威肃画面。
……
昊北楼,众人没有一丝困意,尽管一天的波波碌碌,韩若冰依然强打精神,仰躺在沙发上,微闭二目,回忆这一天“故伎重演”大戏的整个过程,揣摩其中的每个细节。
谢雨文给孟凡千一个眼色,他便会意,扯了郑北回屋。
“冰哥,你早点休息吧,我替你想了,没有纰漏。”一楼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人,谢雨文便无所顾忌地扯了韩若冰的身子,让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地晃动,宛如劝哄婴儿一般。他便揽了她的腰,脸紧贴了她的小腹做甜甜睡去状。
突然,车灯亮起,福蛋叫了一声,韩若冰知道为避人耳目溜了一圈的邱牧阳回来了,便欲起身,却又被谢雨文按下,继续轻摇并抚摸他的脸颊。
不一会儿,就听一句“福蛋,回窝”,随后邱牧阳推门而入。掩门转身时,却见了这温馨画面,便蹑足潜踪来了谢雨文身侧,轻然入座。
“我哥睡着了?”他附在谢雨文耳边轻轻问。
“嘘……”谢雨文不说话,食指在嘴边一竖,旋即又去摇晃。
邱牧阳便倍觉无趣,去对面沙发坐了,抽出一支烟“啪”点了,谢雨文便左右环视,最后探身去茶几上拿了个小蜜桔扔了过去,邱牧阳迅疾接了,不过不是手,是用嘴。他脖颈一甩,稳稳叼在口中。谢雨文便笑:“没白和福蛋处感情,和福蛋叼石子的动作一模一样。”
邱牧阳便挤眉弄眼,张嘴哈气“汪汪”,声音极其微弱,但还是让谢雨文笑喷。花摇枝晃间,韩若冰腾地坐起,他实在受不了这只闻其声不见画面的广播剧。
“老三,是不是都以为你回项目部了?”韩若冰揉揉双眼,不看邱牧阳却去茶几上拿烟:“擦擦脸,我给老三聊一会儿。”
谢雨文会意,起身给他准备热毛巾去了。
“我是进了项目部,待了一会才开车回来的,街上没人,问题不大。”
“袁仲绥没怀疑你?”
“没,他习惯了,只当我送他回项目部基地。”邱牧阳略一沉吟:“项目上已经知道我和你师兄弟了,瞒不住了。”
“你?!”韩若冰立时怒目横眉。
“前几天和项目部张少彬去尹前辈处,哦,尹茂森,他认出我的拳法来了,他也是七狼八虎的人,知道咱师父的名字和你。当时,张少彬就在旁边。”邱牧阳感到自己犯了错,却不知根本原由所在,但若自己错误做实,那就可以断定是因为韩若冰和易茂森已不仅是相识那么简单,其中必有隐情。
“你技痒难耐,到哪里发泄一下不成,非要到他面前?”韩若冰接过毛巾快速擦拭了两把扔到茶几一角。
“事出有因,非我故意。”
“也罢,尹老知道无所谓,也就是他喜欢收个义子,可能会纠缠你一段时间。”韩若冰沉吟良久,弹了一下烟灰,表情有种觉察不出的无奈与厌烦。
“义子?”邱牧阳开始回忆尹茂森暧昧的眼神。
“嗯,也许该给你说明一切了。”韩若冰抬眼望着邱牧阳满脸怜惜,他是觉得对不住这个弟弟了,竟瞒了他这么久。问题是这不光彩的事情告诉他之后,他会是什么反应?自己这个大哥还能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地面对他们吗?对于孟凡千他倒是全无顾虑,他抱朴含真、耿耿于心,但对这个从小到大追随自己,奉自己为楷模的三弟,他着实投鼠忌器、心存顾虑。一旦坦白,着实有损自己在他心中正义凛然的形象。这也是他多次欲言又止的原因。为了兄弟的未来,他已经尽可能地稳妥安排,尽量做到谋无遗策。如今的举动,也是想给他们以利益,而风险由自己默默承担。
前思后想,他还是决定再次隐瞒,非万不得已,还是瞒情隐迹,静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