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密密麻麻聚集了何止万人,把小小的村庄挤得满满当当。人群的中心处,一扇巨大的光门矗立,一队队甲士从门中鱼贯而出。
黄老爷带着乡民跪在路旁,心怀敬畏地看着这没有尽头的大军。
上午的时候,正窝在家中舒舒服服烤火的他被家丁唤起来,说是田地里有神迹显现,连忙穿戴好行头,过去查看,然后就见到无数天兵天将跨界而来。
这些神兵很是奇怪,看上去与常人无异,所穿盔甲也不甚气派,似乎粗糙的很,但是看他们列队井然有序,显然训练有素,只是他们这眼神,怎么都这么不善,似乎总是盯着自己的脖子,让人不禁后背发凉。
都尉董翳看着眼前跪着的一群胡虏,忍不住心生厌恶。拖着难看的金钱鼠尾辫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要不是上峰有令,跨越位面之后,且需谨慎,当以探听虚实为紧要,董翳早就下令屠了这帮碍眼的家伙了。
大秦的军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论起摧城拔地杀人如麻,那是一把好手。
压下心中的厌恶,董翳对着黄老爷招了招手,那边举人老爷赶紧屁颠屁颠地过去,满脸堆笑地行了个礼,嘴里说着一堆话,却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口音这玩意,即便是在一个安定的环境中,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演化。而一旦出现社会动荡,人口大规模流动,便会随之出现剧烈变化。
从秦代到清代,一两千年的时光,蓝田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口音早就迥异,从上古音(从先秦到魏晋)过渡到中古音(从南北朝到唐宋)又演变成近古音(元明)。
两人比划半天,却是鸡同鸭讲,毫无所得。
董翳忍不住心生烦躁,连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又如何打探到消息。
这里是什么地方,属于什么势力,有多少军队,战力如何,全都一无所知。
这鬼天气,真TM的冷,劳资在北疆跟匈奴人干仗都没这么挨过冻。
斜眼看向那个贵人打扮的胡虏,这王八蛋挺能挨冻啊,跪了那么半天一点不带抖的。不对,他身上的衣服有问题。
“你,把衣服脱下来!”董翳指着黄老爷吩咐。
还没等举人老爷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两个小兵就上去架着,把他的棉衣剥了下来。
董翳摸着棉袍,感觉触手柔软,是一种从来没见过的布料。
待到穿到身上,真暖和啊。好东西,好东西,一定要献给大王,请大王以后给将士们配上这样的冬装。
那边黄老爷上半身被剥成了光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这仙门出来的神兵神将怎么这般做派?
正在郁闷间,董翳派出散开去探查的兵丁已经返回,还有一群老弱妇幼被押送着一起过来,不少人在队伍间哭哭啼啼。
黄老爷正眼一看,自己的一大家子也都被带过来了,其中还有那新纳的一房小妾,也踮着尖尖的小脚,被大兵们的戈矛赶着往前挪动。
看到这场景,黄老爷心中那叫一个悔啊。这哪里是什么神迹,什么天兵啊,这只怕是一群魔兵啊。
自己没事来这凑个什么劲儿,当初听到消息,就该赶紧收拾行装带着家人们跑路的。这下好了,落到这群凶神恶煞的主手里,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麾下的军司马向董翳禀报:“都尉,整个村落已经被封锁起来,所有人都被带过来了。
斥候散于各处,并未发现敌情。附近似乎都是相似的村落,村民也是一样的打扮。
有那蓝田籍贯的兵士说,此地跟蓝田地势极为相像,附近的山势都一般无二,只是没有蓝田那般暖和。蓝田冬日里断不可能这么冷。”
说着,身体还忍不住抖了抖。小冰河时期的寒冬可不是开玩笑的。
虽然在仙子的提醒下,大军备好了御寒衣物,可真到了这地界,还是有些禁受不住。
这鬼地方也太冷了些,简直比北疆河套的冬季还要严寒。
军司马向身后招了招手,一人呈上来个木盘,木盘上堆着一些似是帛布制成的册子。
从木盘上拿起一册呈送给董翳,军司马接着汇报:“都尉,我们在其中一个大户人家的房里发现了这个。”
等董翳拿到手中,却发现自己想差了。这并不是什么帛布,触手轻盈,却又比帛布细密坚韧,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上面还有字,当是用木盘上的毛笔写成。
封面上写着“论语”二字,打开一看,里面的字体与封面一般,不像大秦的官方文字小篆,倒是跟民间流行的隶书相似。
这倒是奇了。这帮人留着这样的发辫,分明是胡虏,可他们竟然种地,这也就罢了,那庄子里最大的三进出房子,是胡虏能修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