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齐元所部的总头目孔有德寻了好去处,大家伙去投了登莱巡抚孙元化。
孙巡抚那会正在着手组建一支西式炮兵,那红夷大炮的威力,让齐元为之着迷,不知不觉间便练就了上佳的操炮手艺。
较之在东江镇的苦日子,跟着孙大人这两年,齐元过得倒是挺安逸。可惜,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崇祯四年,皇太极围攻祖大寿,兵部下令,孔有德率众北行救援。
到了吴桥地界,遭遇大雨风雪,部队给养不足,有士兵在大户王象春家吃东西不给钱,孔有德对违纪士兵施以贯耳游营之刑。
士兵大哗,出去打仗,连饭都没得吃,些许粮食便要如此重刑,是什么道理?
当年后金第一次入关,各地勤王的士兵因为饿肚子没少暴乱,孔有德麾下的辽兵当然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
愤怒的士兵一把火烧了王家庄园,王象春之子逃跑,这下可闯了大祸。
王象春是什么人,东林党重要成员,南京吏部大员,哥哥王象乾更是不得了,两度出任兵部尚书,加太子太师衔。一个丘八,得罪这等大人物,下场不问可知。
孔有德这下子算是被逼上了梁山,不反也得反了。小半个山东陷入战火之中,数州之地生灵涂炭。
天启崇祯以来,辽民和登莱的土着关系一直很紧张。
大批渡海而来的辽东难民不光使当地物价飞涨,也带来了严重的社会治安问题。
本来山东人日子过得也不咋地,这么一来更是雪上加霜。这帮逃来内地的求生的难民不仅没有被同情,反而受尽了本地百姓的歧视和欺辱。
这就是人性啊。当有一个乞丐时,大家会可怜他。但是当有成百上千乃至数以万计的乞丐时,正常生活秩序被打乱的人们只会痛恨这些闯入者。
就这样,还有些资财的辽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外乡被各级官员敲诈勒索上下其手,很快沦为赤贫;稍有些姿色的或被卖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或是被卖到窑子里成了娼妓;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便只能指着官府或者乡绅赈灾的稀粥吊命,冬日里冻饿而死者不计其数。
至于被歧视欺压的辽民嘛,当然也不会是纯洁的小白羊。这等年月,安分守己不作奸犯科的大抵都已经饿死了。
偷鸡摸狗甚至暗地里杀人越货的事,逃难过来的辽人一样也没少做。
当一个地方充斥着无所事事穷的快饿死的苦哈哈时,绝对不要对当地的治安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大乱一起,可怜的山东百姓遭了殃。数以万计的辽民蜂拥而起,像蝗虫一样劫掠四方。
东江镇快要饿死的苦哈哈们听闻孔有德部得了好处,也纷纷泛海前来投奔,但求一口饱饭。叛军像滚雪球一样,迅速膨胀起来。
叛军多是些乌合之众,能战者不多。但是当地的卫所兵承平日久,战斗力更是一塌糊涂,很快便被孔有德等人打的稀烂。
大明寄予厚望的西式炮兵还没有走上辽东战场,便化为兽兵开始残害山东百姓。
齐元的手也在这个时候沾了血。平生第一次杀人,齐元却没有什么不适。乱世里,见多了死亡,承受能力可比和平时代的人强多了。
只是这死者却跟齐元之前想的不一样,当年他可是一门心思要跟鞑子拼命,结果金钱鼠尾的女真鞑子没宰杀到,反倒是和他一样命苦的山东穷棒子遭了殃。
造反的岁月里,有时候齐元也会静下来思索,却是越想越荒谬。
当年那些鞑子可不就像登莱孔大帅一般烧杀抢掠吗?现在大家这么做,又和他们有什么区别?自己只是想杀回辽地,跟鞑子拼命啊,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有时候世事就是这般凄凉。在一个内卷的大环境里,本来可以同舟共济的同胞成为不共戴天的血仇。
登莱之乱持续了一年多,最后朝廷调来了战斗力还凑合的关宁兵,才算打败了叛军,把他们包围在了沿海的登州城中。走投无路的孔有德部乘船逃到了鸭绿江边,降了仇人。
投奔后金,自是无奈之举。东江镇出身的兵丁们,有几个跟女真人没有仇怨的?齐元当然也是老大不乐意,想着先暂时找个栖身之地,回头再找机会逃回东江镇去。
可是很快,齐元便绝了这份心思。跟在大明时候姥姥不亲舅舅不爱不一样,这支高技术兵种受到了皇太极的高度重视。
孔有德被封为都元帅,没过几年,又被封为恭顺王。大小将领各有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