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自己说。
就如同晚餐时的餐桌,她咀嚼着白米饭,默默伸长手,生怕打搅了聚在另一头的阖家温馨。
习惯了就好。
外面,母亲半开玩笑地问南意,“晚上睡觉冷不冷,要不妈妈过来陪你睡”的时候,南柯捏刀的手不小心滑了一下。
没有切到手。唯一被殃及的,是掉进垃圾桶里那条打着卷的苹果皮。
南柯削得很用心,无端地想片出完美的一整条。
可是不可能了,断掉的苹果皮堆积在揉皱的塑料袋和烂叶子中间,正在无声地蜷缩、氧化。
南柯眼睁睁看着。
看一侧鲜红亮丽,看另一侧腐败发黑。
击溃一个人精神的,往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鲜红又腐败,自己也是。
她意识到。
背后的笑声莫名变得刺耳,胸腔里的氧气被什么东西挤压,越来越逼仄。
同样是不被期待、不被珍爱、多余的那一个。
南柯实在想不到。
想不到惹人心烦的苹果皮,非要和甘美的苹果一同诞生的原因,想不到它存在的任何理由。
刀尖如此锐利,她的皮肤比苹果更加柔软,如果……
南柯靠在墙上,水果刀落在手边。
如同被削落的果皮,红色畅快地流淌,从手腕坠进垃圾里。
她困倦地闭眼,听见接二连三的惊呼声。
伤疤完全脱落前,在南意的极力劝说下,母亲带南柯去看了心理医生。
遮掩着丑陋疤痕的衣袖被母亲不由分说地捞起,按在医生的办公桌上:“这孩子前些日子突然拿刀割手,医生你看,现在还没掉呢,我和她爸平时缺她吃、缺她穿了吗?对她哪里不好吗?她老是垮着张脸,哭不哭笑不笑也就算了,还做出这样的事情,简直伤透了我们的心……”
医生听完,扫视母亲声泪俱下的脸和面无表情的南柯,问:“请问今天来做咨询的是哪位?”
问诊持续半小时,在母亲再次拒绝离开诊室后,医生叹着气公布了南柯的死刑:“情感缺失症,不过不用太多虑,平时多关心……”
南柯被狠狠拖着手离开。
“我看你就是心里有病!一天到晚没事找事!”母亲歇斯底里走在前头,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南柯跌跌撞撞跟在后面,手腕的结痂被掐破了也抿唇忍着,“从小就性格阴沉,畏畏缩缩的像个老鼠,不知道还以为我欠你的!你以为你装成这样别人就会可怜你吗?学什么不好学南意,她是身体不好,我看你是脑子有病!”
不加掩饰的大声谩骂回荡在医院的走廊里,游走在黑压压人头之间一双双耳朵和眼睛里。
南柯开始大口地呼吸,尽量快、尽量急促,像是这样就能用呼吸声掩盖掉迎面飞来的无形尖刀。
为什么不能就这样结束呢?
为什么不能彼此放过呢?
既然不需要,为什么又要生下呢?
——啊,啊,啊啊啊……
学不会哭。
只会流血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