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没急着离开,借着马车的遮掩望了一会儿远处的人群,沉吟道:“兰巴里斯。”
“兰巴里斯在哦。”流浪者的斗笠被掀起一点角度。
“据我所知,这个梦并不是自然形成,而是被强行糅杂在一起的集体梦境?”
“嗯嗯。”
“就算是这样的梦境,应该也有唯一的主人,”南柯问,“你能感觉到是谁吗?”
兰巴里斯好一阵没声,良久,沮丧道:“就像开心的味道,和水融化,又要把它们分开……”
“没关系,”南柯轻叹,本来就不抱太大希望,听说坏消息,也不过多了几分无可奈何,“看来只能我去找了。”
“我和你一起去!”流浪者接近她半步。
南柯微怔。
“兰那罗们说,我无法入睡,不能做梦,所以即使进入别人的梦里,也不会引起注意,”他眼睛亮亮的,“我一定可以帮到你!”
“紫色的那菈,很特别。”兰巴里斯在斗笠里补充。
南柯想起自己之前被梦境模糊认知的事。
她注视着流浪者认真的表情,微微一笑:“那就拜托你了。”
本以为作为外来者,流浪者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多多少少会引起一些骚动。
当南柯警戒值拉满,试着带他去向河边洗菜的两位老人露面的时候,老人家却没有露出丝毫惊奇的反应。
“哎,怎么还有这么多?”他们看见南柯手里提的一篮子萝卜,亲亲热热地招呼,“快拿过来一起洗。”
“谢谢爷爷奶奶。”流浪者乖巧坐到他们身边。
南柯松了口气,听另一边的老爷爷扯着嗓门迟疑问:“我怎么看这丫头,这么面熟呢?”
“你面熟个屁,整天蹲屋旮旯看话本子,人家来打招呼的时候,半个影都没有。”老婆婆横他一眼。
老爷爷不满地扶眼镜:“我那个意思是,一见如故、似曾相识……”
南柯在旅馆活动的时候,曾见过几次这位婆婆。
至于这位陌生的老爷爷,仔细一看,也确实有些似曾相识。
梦境已经不知道重来过多少次。
说不定他们其实打过好几次照面了?
南柯在河边蹲下,一边抱出萝卜,适时打断二人愈演愈烈的斗嘴:“婆婆,你们来旅馆之前就认识吗?”
“我巴不得从没认识过这个人!”婆婆表情古怪,翻了个白眼。
老爷爷眼观鼻鼻观心洗萝卜。
洗得快差不多了,老婆婆拎着一些洗净的蔬果先回去,老爷爷觑着她的背影,才开始小声抱怨:“难怪这么大年纪还孤零零的,母老虎。”
“果然,两位是熟人吧?”流浪者好奇问。
老爷爷回头瞥他一眼,表情复杂,哼哼着低下头去搓萝卜。
“她是我前妻。”
“诶?!”流浪者惊诧。
“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老爷爷头也不抬地道,语气平和不少,“我没退休的时候,在教令院当学者,赚不到钱,也没什么建树,只有结婚结得早……也离得早。她嫌我不着家,一声不吭走了,连离婚书都是寄给我的。”
真是个来去如风的婆婆。
“不过,既然两位在这里,说明都有在教令院任职的家属,”南柯不解问,“如果婆婆现在还是单身,为什么会来这呢?”
老爷爷歪嘴,扯起个城府极深的笑:“当年离婚,老婆子扯谎,没跟我说她肚里有个孩子,前两年,儿子考进教令院,交不起学费了,儿子才找上我坦白这事。”
南柯震惊。
“所以我找了个由头,让儿子说要相亲,把她薅过来了,”老爷爷满脸小聪明得逞的得意,拍拍上衣口袋,“情书都写好了,今天必拿下她!”
南柯语塞。
流浪者回过头来和她对视,脸上是相似的欲言又止。
老爷爷单身到现在,不是没道理的。
不过……
南柯把老爷爷脸上洋溢的雀跃尽收眼底,问:“所以,您为今天的外出准备很久了吗?”
“只是稍微准备了一下!”老爷爷老脸一红。
南柯暗暗叹气。
梦的主人,强烈希望梦境停留在今天的人。
找到了。
“那您先去忙吧,这边交给我们就好。”南柯说。
“不急,”老爷爷把白生生的萝卜放回篮子里,露出阴测测的奸笑,“等天黑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