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啰嗦,看枪!”
王屯遂一架,互相过了几招,发现此盗贼英姿飒爽,枪法乃百鸟朝凤枪。
遂想:“难道是建业城下与我过几招的太史屈……”
“你是不是太史屈,何故来此劫砦营。”
“不报东吴亡国之仇,宁死而已!”
司马攸见外面喊声震天,杀气腾腾,遂按辔上马,带护卫前来观看。
只见王屯对面的后生,相貌堂堂,面若冠玉,虽然头裹杏黄巾,但不失其英姿勃发。
“你刚才杀了中抚军孙秀的部下程瑜,我太史屈岂可善罢甘休。”
“孙秀已经降于大晋,你何故执迷不悟……,并且你家吴主孙皓乃是昏晕无能、残暴不仁之辈,排除异己,磔杀宗室血胤,你何故愚忠于此地步。”
这被王屯一说,太史屈开始面红耳赤,有点不好意思,枪也从架在王屯矛上缓缓放了下来。
司马攸见之是猛将太史屈,便立刻喊道:“我乃齐王司马攸,是来赈灾的,太史将军如果因此来抢粮果腹解馁的,我司马攸举双手欢迎你等入内,何必动以刀枪,以伤彼此情义。”
被司马攸这么温和相说,太史屈便绰枪下马,后面的几个盗贼一见如此,也不再有锋镝之苦,神色云霁般的把刀枪纷纷扔于地下。
“有请太史将军,里面请!”
司马攸见之非常高兴,顿觉骀荡春风,如”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笑容可掬的大踏步迎了上去,营旗飏飏之间,行宾朋缟纻之礼。
王屯也下马一起进入了砦营内,坐下后互问彼此,寒喧些心历路程,太史屈告知自己自与王屯大战几回合后,力怯而走,后听吴末帝孙皓投降,便大失所望、神色憯憯的驰骛出了建业城,往西北而走,路遇程普之孙前将军程瑜,在三河郡一带活动,并且就此占山为王,落草为寇。
道说今年冰雹如巨石,将庄稼房屋尽毁,人躲在山洞和觚棱瓦甃的大府里才可以幸免于难,黎民百姓蓬门荜户,绳枢瓦牖,本来生活就衾裯不揜,过的很是清苦,现在是雪上加霜,村舍闶阆,却道殣相望,鹙鸹呖呖,皆剡啄相争。
现今饥民辘辘,从各地汹汹而来的逃难百姓坌聚在一起,这几日来到山砦的增加至近几千人。
“如今山砦已是粮草皆尽,所以听说有赈灾的来此,遂杀将过来劫粮,然后再啸聚山林,见天机而以行大事,准备劫州府,杀奸佞,直奔洛阳,为故国复仇!”
“太史屈啊!现在天下已定,如果再起干戈,那必生灵涂炭,黎民流离失所,这不是又苦了天下百姓,这反而是不义之举,大丈夫既然生于世间,就应该心系苍生黎民,使民有衣穿,有饭吃,并且能安居乐业,享以天年,这才是我们在一起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行不义,背逆天时,这样反而有损你将军的一世英名、家族名望的。”
太史屈听着司马攸的循循善诱,不禁廓清寰宇,终于褫下了以往的一番怨恨仇雠。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太史屈现在才明白,这几年来真是执迷不悟,险些害了自己和祖先的英名。”
“如果不嫌弃,卑职愿听候于齐王殿下,跟随齐王共兴天下,保国安疆。”
司马攸甚是高兴,急忙扶起叩拜稽首的太史屈,深情说道:“得一骁勇良将,这真是我司马攸梦寐难求之事,如今想不到……,想不到在此得于将军,真是上天所赐啊!”
泪水不禁拥簇泫泫而落,司马攸遂用袖袪掩面揩拭。
“来,一起吃饭,今之月色,果然不同洛阳之月色,分明是为太史将军而来,今日高兴,于明月下畅饮餍食,真是别有风味,情如山海啊!”
这月下篝火釜甑,焰光颎颎,青烟缭绕,湛香腾馥。帐外旌旃飗飗,营内谈笑鸿儒,彼此推心置腹,以石为案,以木为杌,酾酒于松榛湫水之泮,苫已经枯槁的藜藿蒯草为毡垫,亦觉其乐融融。
太史屈其中一行人马被编入赈灾队伍后,其余的都各自散去,虽然不忍离开太史屈含泪作别,但亦是无奈,人各有志,况且司马攸有皇命在身,不可因此事而废大事,虽然衣襟尚湿,但终需一别。
太史屈送别那些跟在自己帐下的军士后,被司马攸暂时收为骁骑校尉,仅为王屯之下。
这沿途空气是特别的轻松,林荫遮蔽,枯草半有焜黄,这初秋的颜色慢慢在披上了金色。
又出了一道山势险戏的隘口后,只见一马平川,虽然一片秋花烂漫,但遍野的都是花落香芸,况且寒冽如刺,这三河地界果然是与关内不一样,是秋冽和秋瑟的两重天,一面是落花有情,一面是落花无情,忧伤坠落,城涅泥,还有冰雹残迹。
“齐王,你看,到处都是衣衫褴褛、饿殍遍野。”
王屯不禁扼腕叹息,心胸中撩起一股悲悯的沉痛。
“快速过此地,收了标旗,把粮食都盖起来,防止饥民哄抢!”
停下整理好后,车辀骖靳又开始发轫而走,穿过这些荒薮村落后,终于进入了三河县雉堞陴垣,侥幸没给那些饥民给上来哄抢。
进入街市后,但见一片荒凉,街上人寥寥无几,皆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有些佝偻身躯拿着破碗乞讨,可是都门户紧闭,连个乞讨的地方都没有。
路上连狗的踪迹都无处可觅,就算看见也一样的孱弱不堪,皮包骨肉,还有的连老鼠都杀了吃,不说那些鸡鸭家畜,街上一路都是干枯的茅草,上面可见陆陆续续的人,在挣扎着,在哭喊着。
“救救我啊!客官……”
一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突然充上来拉着司马攸的衣袂,没说几句就又昏倒过去。
“王屯,赶快给那小姑娘喝点水,再把烧好的馒头给她吃。”
“好的,殿下!”
站在司马攸身旁的王屯立刻把那小姑娘抱起来,然后给缓缓的喂水又吃了半个馒头,那脸色苍白的小姑娘终于苏醒了过来。
“快救救我娘啊!”
那小姑娘用手指了指不远草堆里卧着的一妇妪。
正奄奄一息,气若蚕丝。
看到这里,司马攸想起了自己的母后王元姬,还有景元皇后羊徽瑜,不禁触景生情,潸然泪下。
“快,快,快让州衙县令出来,立刻在这衙署门前放粮,还有太史屈,你命军士架起大锅,熬制粥汤,立刻给城中黎民百姓吃……”
“好,好,在下领命!”
太史屈立刻进入州衙,告知洛阳皇令,派钦差齐王司马攸前来赈灾。
这三河州府乃是一昏聩无道之人,竟然私藏仓廪粮食,不进行放粮救灾,还行不义,将粮食哄抬价格,致使饥民愤怨,冲入府衙与衙役发生冲突,并且在府衙上血光充盈,满目腥溅。
“段县令,这是怎么回事,事到如此,你还敢如此,你有没有良心,有没有体恤民情,竟然还私藏仓廪的粮食,简直是禽兽不如!”
段瑁一听,瑟瑟发抖,摇尾乞怜道:“齐王殿下啊!这仓廪粮食乃是军粮和府衙的薪粮,这怎么可以当做救灾物资呢?万一西面羌人来犯,那如何抵挡啊!”
“哼……,这城中黎民的生命重要,还是你一个县衙的薪粮重要,羌兵来犯,现羌人都已经诚服于我们,何以来犯,你就是私心太重,我看把你羁押回京,让朝廷百官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