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入六月,芙蓉园内众花树争先恐后,纷纷盛放。
放眼满园,一片姹紫嫣红。
今日天晴风煦,是游园赏景的大好时节。
可林婉儿似乎从没有这样的热情与心绪。
自林宁儿入了二皇子府,林娟儿失踪后,这芙蓉园便更清静了。
她喜欢这份清静。
正如现在,靠坐在水榭的美人靠上,从绘着鱼藻纹的饵碗中捏起一撮饵食,抛进前方的的水波鳞鳞。
看鱼群追波逐浪,争抢鱼食,永不知饥饱,不知倦怠。
仅此而已。
林洁扒在栏杆上,垂头瞧着抢食的鱼群,面上欢快愉悦。
林婉儿缓缓道:“庄子与惠子同游濠梁之上。
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
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
林洁将投在鱼群的视线收回,看向林婉儿:“大姐何故说起这个?”
“小洁,你说庄子与惠子谁说的对?”
林洁想了想:“都对,又都不对。”
“说说。”林婉儿甩出几颗饵食。
“庄子若只是这么闲适一句,本无不妥。
可一旦加入惠子的反驳,便显得他第一句就不太妥了!
纠缠急论下去,最后惠子也入了这样的角理之中,无法挣脱,便也变得不妥了!”
林婉儿转过身,将手中鱼碗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呵!没想到咱们洁儿这颗小脑袋,这么能想?
倒有几分摸着道门了!”
林洁腼腆一笑:“那大姐作何说?”
林婉儿抽出帕子,仔细擦着手指:“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他自己不是都说了吗?
无论如何,若要快速地立住一种愚见,定然要产生另种相反的愚见。
正如话本中。
故是主角,代表着不幸与苦难;
事是反相,搅弄风云,频出事端。
二者合在一起,才能构成一部完整的戏。
至于是主是反,并不重要!
差其时逆其俗者,谓之篡夫;
当其时顺其俗者,谓之义之徒。
这些都只是故事运转起来的基本罢了。
什么鱼呀,人呀的,也无甚紧要。
若循其本,他们也并不关心谁快不快乐。
以道观之,物无贵贱。
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
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己。
这些也都只是万物运转的基本罢了。
至于世人要从中琢磨点什么出来,那是他们的事,或也是你这个即将赴考人的事。”
晴儿端着红漆托盘,从远处的曲廊缓缓而来。
她行至茶几前,将托盘里的吃食一一端出,摆在桌上。
“糕点还热着,莫等凉了。”
林婉儿拿起一块:“现在,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林洁笑眯了眼,也拿起一块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