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一时没回话,只慢慢将茶碗中剩下的水喝干,碗底一落桌,对面的人便赶紧提壶为其添水。
她倒也不客气,端起茶碗又抿了口,才道:“因何而作,何种情境下而作?”
他点头,面上露出丝期待。
“此问未免不公,若不是其近身熟知之人,或是事先熟读此作,又能如何得知?”
“姑娘不知?”
林婉儿淡笑:“也不是不知,只觉不公。”
他也笑了:“是吗?姑娘是要如何,莫非想加筹码,还是再循着女人羸弱之说。”
林婉儿倒不气恼,面色淡淡:“这位公子也是得理不饶人。”
“哈哈!你也说我这是理。不过若姑娘想加,我也并非。。”
“呵!”林婉儿莞尔一笑。“我不过随意说说,公子心明便罢,约定便是约定。
如果我没弄错,此作是季阳的第一本书作,那应该正是在他人生最潦倒颓废之时,为纾解心中愁绪与不快,而落下此笔。”
他没马上回应,嘴角带着淡笑,静静看着她。
她也不说话,只默默等着。
良久,他终于开口:“姑娘所说并无错,不过这只是其一。”
林婉儿倒并不意外:“愿闻其详。”
他站起身,看向窗外远处山顶上升腾的笼烟,双手背负:“季阳无故沾此牢狱,再无入仕报效之门,以证其身之途,对于读书人来说是巨大打击,与废人无异。
可他才情卓绝,不是轻易便能丢弃掉的。所以才在激奋与颓然中作下此书,不仅是为纾解心中愁绪不快,同时还将那丁点期望委寄在这字里行间之中。”
“期望?”
“证明自己还存于这世间的期望!”
“是吗?”林婉儿垂眸。“我无法感同身受,但大概也能明了其心境,只是这未免有些过于极端。”
“极端?”他的手轻轻握起,又松开。
“固然世间学子十年寒窗,磨就一身本领,最终立于朝堂之上,参与国家之事,那便是无上荣耀,也是证明自己最好的办法,如果说目的仅为此的话。
但要说证明其身留存世间,或想对别人有所影响的话,却不仅仅只有这一条路。
着书立说,开派育人,自成一体!或为贵人幕僚,一国隐客,甚至于。。。夺人性命,与人烦扰,做名恶人,多的是办法。
正如这本桃花诗集!此时不也影响了你我二人吗?令我们有所交集,围着它在此谈论,这不恰恰证明了他的价值吗?”
室内静下来。
半响,他忽然转过身,双眼明亮,像是被什么东西印照着,哈哈大笑:“夺人性命,与人烦扰,这又是什么鬼办法?
姑娘的想法为何总是如此稀奇古怪,另辟蹊径,乍听之下左道旁门,但细想之中却又莫名有些令人信服!
只是有点你说的很对,这本诗集令我们在此交集,便是其最大的价值。”他说这话时语调中带着些道不明的意味,看向她的眼底升起炽烈,面上也被印出丝绯色,
林婉儿装作不知:“那最后一个问题!对作何感?
这个问题就更加刁钻了,若问的是季阳之感,我又不是他肚中的虫,怎知?说不定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若是问我自己何感,我又没去读过,怎可能会有什么感想?
再说千人所观,千种之象,哪种意思又为准呢?
公子问此话,莫不是不想将书让与我,而设的难关。”
他想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确,是我疏忽了。
我以为姑娘如此看中此书,不惜与我争夺,想是在别处读过,有所感悟。刚才你又回了第二问,我便更确定。若是初次,怎会对种门可罗雀的东西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