蚺和刚踏出位于北城的明月楼时,位于内城东区国公府中的栾阳景便知道了。
此时的他,正躺在卧室那张雕花镶螺钿,罩着琥珀色云纱罗床帏的架子床上。
面色苍白,精神不济,一只手压着胸口。
屋内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他咳了两声,缓了口气:“四哥真是勤勉!
一面忙着五城司的事,与东厂虚与委蛇。
一面兼着督察院的差,领着人调查问案。
一心想着皇位,还要忙里偷闲,分出心来去纠缠着我的女人。
当真贼心不死!”说完,又连咳了好几声。
站在下首的凯风略有担忧:“公子如今伤重,只能温养着,不宜费心神。”
“我再不费心,他便当本世子是个死人了。”栾阳景瞋目切齿。
但身上的伤是作不了假的,他不过情绪稍动,胸腹的痛便翻江倒海。
压在胸口的手青筋毕现,就在他以为这股冲动将被压下去时,一口血突然喷涌而出。
凯风和雷策吓了一跳,忙上前一步:“公子。”
“我去请医正!”凯风说着转身跑了出去。
雷策则去端了盆温水回来,将栾阳景吐出的血擦干净,又帮他重新换了套中衣。
不到一炷香时间,穿着绣着花草纹常服的长公主蚺晴走了进来。
身后,凯风拖着正在王府当值,身着鹌鹑织补官服的洪医正走了进来。
洪医正身后,跟着位背着药箱的医吏。
蚺晴面色焦急,三两步走到床前,望着被中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都病成这样了,为何不让我去请崔院史?”
栾阳景半闭着眼,不言不语。
蚺晴头疼,回头看向洪医正:“洪医正,快给他瞧瞧。”说着让开一步。
“是!”洪医正也知对方着急,便只回了个简单的礼。
凯风将一张方凳搬到床边。
洪医生上前坐下,将手指放在栾阳景伸出的手腕上。
他来回把着栾阳景的两只手,又察看了一番他身体的情况。
几人都沉默地等待着。
过了半响,洪医正站起身,向长公主行礼道:“回长公主!
世子是因情绪起伏不定,从而牵引了内伤,好在并无性命之忧!
还是按上次开的方子煎药,但此后一定要静心养病,万不可受情绪影响。”
“那他为何吐了血?”
“那是一时郁滞的淤血,不碍事,吐了反而松快。”
蚺晴点点头,松了口气。
洪医正带着医吏告退,凯风送他出去。
蚺晴盯向站在角落的雷策:“你说,世子今日这出,是为着什么?”
事关林姑娘的声誉,雷策不知该不该说,飞快地瞥了栾阳景一眼。
蚺晴有些恼怒:“你看他作甚,我让你说你便说。”
雷策实在为难,垂首憋了半天,只道:“公子心中所想是何,我等不敢故乱猜测。”
蚺晴一听这就是推托之言,恼怒更甚,可她也不好随便罚他的属下。
尤其还在他病着的这时,就他这犟脾性,万一一着急动怒,伤只会更重。
“母亲!是我一时多想了些事,无甚大碍,母亲不用慌张。”
蚺晴转头看向栾阳景:“我再是慌张,也不如你刚受伤回来那会慌张。”
栾阳景抿了抿嘴,面无表情。
蚺晴尽量缓和了语气:“倒底是谁将你伤至如此?你还是不肯说吗?”
栾阳景彻底合上嘴,不再言语了。
雷策又朝角落里缩了缩,弯起他那无论怎么佝偻,都依旧高大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