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一脸哀怨地道:“兰若曦要走了。”
卿三娘不以为意道:“她走不走关我们什么事。”
小哥痴痴道:“兰若曦要走了。”
卿三娘这才发觉儿子的不对劲,起身定定地看着儿子道:“傻小子,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小哥痛苦地道:“是的,我是看上她了,可是她没有看上我。”
小娘们取笑道:“你才多大呀,也知道追女朋友了?”
卿三娘“嗤”地笑了一下,重新坐会位子,漫不经心地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不就是一个女朋友吗?她看不上你,我们还看不上她呢?犯得着如此丢魂失魄吗?傻小子,我告诉你,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女人到处都是,你就不会换一个啊!”
小哥执拗地道:“我就喜欢她一个!”
婆姨不解地笑问:“她有哪点好啊?还没有你娘漂亮呐,一张小脸蛋就跟发育不良似的,还经常马起一个脸,不知做给谁看。”
小哥生气地甩手道:“不许你诋毁若曦,她不是你们这样的人能够评说的。”
一听小哥的话不对,婆姨立马收起笑容,冷冷道:“我们这样的什么人?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卿三娘一看情形不对,连忙打圆场道:“慧姐,快别给我家小娃儿一般见识。”
婆姨阴阳怪气地道:“不小啦,十五岁了,这个年纪,我们都出来工作了。”
卿三娘转头脸色一寒,马起一个脸,生气地走到小哥身前道:“阿力,你怎么跟你阿姨说话的,还不赶快道歉!”
阿力悲愤地大声道:“娘,你知道我前去送行兰若曦,她对我说了些什么吗?你知道吗?我怕我说出来,气坏了你。”
卿三娘漠不关心地道:“无论她说什么,我才不想听呐,她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阿力红着一双黑眼睛,像是有着天大的委屈似的,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带着哭腔的声音道:“你不想听,可我仍要说。她说我是海盗和妓女的儿子,是个坏胚,不配与她交往,叫我以后不要去找她了,她是坚决不会理睬我的。她还把我送她的香囊扔了,说怕脏了她的手。她说她此去南洋,以后不会与我再见了,叫我不要想她,想她都是有罪过。呜呜呜,你说我听了,还不气炸了,原来我在她的眼里如此不堪,就跟那肮脏的猪狗差不多。呜呜呜,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是海盗和妓女的儿子?我恨你,你就不该生我出来,为什么生我出来丢人现眼?我是一个不该出生的人,我恨死我自己了。”
发泄完的阿力,依旧气愤难平,狠狠地瞪了他母亲一眼,掉头跑出了小院,再也不想回来了,好像里面有他最不想见的人一样。
原来这三位年约四十,容貌俏丽,衣着光鲜,身姿婀娜,婷婷袅袅的女子都做过皮肉生意,一举一动,一言一笑,不自觉地会带上一种烟视媚行的神态,不自觉地会生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娇态。
卿三娘木然地听完他儿子的控诉,只觉得他儿子莫名其妙地胡闹。当阿力跑出去后,她重新回到座位,施施然地坐下,一脸平静,内心却不平静。
小娘们安慰道:“卿姐,莫要生气,小孩子嘛,难免痴心,过一阵子等心情平静了,就好了。男女就那点破事,没啥大不了的。以后给他介绍个新的女朋友,他还不把你谢天谢地,谢到天上去啊。”
卿三娘道:“我才没有生气呐,我和那兰若曦又不熟。那个兰若曦管得也太宽了,管我们阿力从哪里来。”
婆姨道:“这样的女孩子长大了没人要,活该嫁不出去,是个尼姑命,亏得你家阿力甩了她。”
另一位婆姨道:“卿妹不用愁,我认识的女孩子最多,比那兰若曦漂亮的,一抓一大把,要什么样的类型都有,哪天我给你喊一个来。”
小娘们笑道:“你该不会和艾老妈子是一伙的吧,你说的女孩子就是她手里的,那可要不得。”
另一位婆姨道:“哪可能是呢?我说的女孩子是那群落难到此的小仙女。”
小娘们笑道:“原来你还做这个生意啊。”
卿三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想不通的是她凭啥骂我家阿力是个坏胚,未变她就好得很啊,阿力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做过。等他长大了,我还打算不要他加入海盗,寻个正儿八经的营生呐。”
婆姨道:“在这个岛上,想寻个正儿八经的营生难啊,除了做海盗还能做啥?其实当海盗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就是过的刀口舔血,提心吊胆的日子。只要跟对了主,比如雷三爷,还是能混出一点名堂的。”
卿三娘摇头道:“他爹就是个海盗,年富力强就去世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过日子,难啊,幸好有雷三爷照顾,我才挺了过来。我可不想他步他爹的后尘。咱们在这岛上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谁又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何事?这种一心挂两头的日子我算是过够了。”
小娘们媚笑道:“卿姐,要是你当初生个女儿就好了,那选职业就不用操心,直接做我们这一行就得了。”
婆姨道:“我们这一行的要求可高了,若是条件不好,也难以混出头。而且这一行的黄金时代已过去了,我们那时有雷三爷罩着,不管是官府还是地皮流氓都不敢欺人太甚,可以放心大胆地做生意。现在可不行,雷三爷退出后,这一行全被艾薇佳那个臭婆娘霸占了,她仗着官府撑腰,无恶不作,对手里的女孩子刻薄寡恩,冷酷无情,盘剥得越来越严重,简直像蚊虫一样疯狂吸血。落在她手里的女孩子那叫一个惨,被搜刮得没有多少油水可剩了,沦落得跟码头卖苦力的差不多了。等到年老色衰的那一天,很有可能会被像扔垃圾袋的一样扔掉,身无分文,那叫人怎么活啊!她把这一行搞得乌烟瘴气,天怒人怨,总有一天会受报应的。”
另一位婆姨道:“她的报应已经来到。随着赵敏英的到来,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听说她潇湘馆里的女孩子们不满她的残暴统治,纷纷起来反抗她。有的逃走,有的向玄妙观偷偷举报,有的暗暗加入到赵敏英队伍中去,充当赵敏英的内应。赵女侠除暴安良,正在想方设法地敲掉她,不断地剪除她的外部羽翼,在边缘与她发生械斗,两人的矛盾已经白热化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卿三娘很快就忘了她儿子的不快,专心加入到对艾薇佳的讨论中。
她笑靥如花地道:“对于这一点,我是举双手赞同。我早就看不惯那个艾婆娘了,她纵横无礼,肆无忌惮,目中无人,狂傲至极,早晚出事,那是活该。我们这些人,人微言轻,自然惹不起她,见了她,都要像见瘟神一样的避开她。可总有人不怕她,这不就来了一个更厉害的,强中自有强中手,早晚收拾了她。嘻嘻,真想看她吃瘪完蛋的样子。”
说完,她自得其乐地呵呵笑了起来,好像艾薇佳得罪过她似的。你道卿三娘为何如此?原来她的儿子在艾薇佳的手下受过欺负,她这是恨屋及乌。
婆姨分析道:“这个艾薇佳不好对付啊,她豢养了大批的武装扈从,俨然成立了一支私人军队,她变成了一个女魔头,地方的一霸,想要铲除她,谈何容易,也要有一支武装部队才行。那个赵母匪明显不够条件,就凭她那点手下,只敢对艾魔头的虾兵虾将动手。你们想嘛,连雷三爷都被女魔头排挤出了沙岛,只能在茫茫大海风浪中觅食,对她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求事不问,一心念经。连根深蒂固的老大哥都不敢招惹她,遑论那个初来乍到,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依我看,赵母匪迟早会在艾魔头手里吃个大亏,栽个大跟头。”
另一位婆姨补充道:“你们说会不会是雷三爷故意让着赵母匪?把赵母匪的矛头往艾魔头身上引啊。让她们狗咬狗,互相撕逼,他好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最好是她俩来个同归于尽,不费吹灰之力就剪灭二害,这样沙岛就太平无事了,又回到雷三爷执掌的黄金年代了。”
卿三娘笑道:“有可能,雷三爷的实力究竟有多强,谁也不知道,听说他已成为东南海上的一霸,在外面吃得开得很。他连外面那些穷凶极恶的海盗都不怕,怎么会怕这小岛上区区一个臭婆娘呢?以前是顾忌着她的官方背景,不敢得罪,只能暗暗隐忍,让她三分。现在好了,官方势力撤走了,那还谁怕谁呀?雷三爷深谋远虑,老谋深算,定会收拾艾魔头,到时就有好戏看了,肯定精彩万分。”
说罢,卿三娘未免得意洋洋,眉飞色舞。
小娘们道:“你们说,雷三爷和赵母匪会不会是一伙的啊?他俩配合演了一出双簧戏,意在麻痹艾魔头,好给她来个声东击西,出其不意,一举端掉她的老窝。”
婆姨,另一位婆姨和卿三娘像看傻子一样地盯着小娘们,直看得她心里发毛,嗫嘴道:“人家不是脑子有点不好使吗?才有此一问。”
婆姨道:“若不是对你知根知底,我都要怀疑你是艾魔头派来的奸细了,不过我们这里也没啥好探的,不要白白浪费了一枚棋子。”
卿三娘道:“那怎么可能!你没见雷三爷和赵母匪的手下打得个头破血流,你争我夺,残肢断臂,惨不忍睹,这怎么可能作假!要麻痹也不是这么个麻法,哪有自废武功去讨好敌人的!”
小娘们叹息道:“既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为何不连起手来呢?现在岛上的恶霸就是艾魔头,早日铲除她,也好还沙岛一个清净啊。”
婆姨冷冷道:“你把他俩想得太高尚了,他俩就是来争权夺利的,坐地分赃的,哪里会顾恋到老百姓的死活。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死得再多,与他俩也无关,只要不损害他俩的利益,就会袖手旁观,说不定还推波助澜。直到现在为止,都是下面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在打斗,虽然动静闹得非常大,但是不会影响到他们,不会让他们伤筋动骨,伤到的都是一些皮毛。这些喽啰死得再多也无所谓,他们召集就是,这个岛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他们的上层中坚力量都在尽量地避免战斗,根本不会出面,雷三爷的亲兵卫队动都还没有动嘞。”
另一位婆姨分析道:“论实力,雷三爷最强,他的武功高,手底下最多,又深得民心,拥护者最多。但是他的目标主要在海上,不可能把兵力浪费在岛上。为了维护他在岛上的地位,他采取的是守势。面对赵母匪的步步紧逼,他以退为进,让给了赵母匪半壁江山,保持住一个微妙的平衡。岛上看来是三方势力,实际上仍是一家独大。每当赵母匪进攻雷三爷,就像踢到铁板一样,触底反弹,不仅是寸步难进,还会触犯了霉头。所以赵母匪只能把目光转向艾魔头,这就是她推出女权主义,号召民众起来反抗的原因,因为她根基不稳,势单力薄,只能广撒渔网,愿者上钩。可笑那些渔夫们,真的是愚夫,竟被她画的大饼诱惑,好处没捞着,白把命送掉,还美其名曰,为光荣沙岛献身。”
卿三娘笑道:“权利不是许诺出来的,都是争取得来的,既然不敢去争取,自然无权可言了。”
婆姨奇道:“说起来他们连当炮灰都愿意,那也是不怕死了,却从来不敢向上位者主张权益,那又是为何?”
卿三娘道:“古代打仗的都敢向上位者索要土地,现在有几个敢啊,都是对上面唯唯诺诺的,予取予求。当将军的如此,当兵的就更不敢了。”
另一位婆姨道:“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咄咄怪事,上愚则下愚,愚不可及,出现种种荒谬而可笑的事情,简直像是培养怪物的土壤。”
卿三娘笑道:“这个世界不是比谁聪明,而是比谁少犯错误,错误犯得多,当然被人踩。所以我们最好按兵不动,以静制动,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管,祸事天上降,不进我家门。”
另一位婆姨道:“有道理,惟有天灾地祸躲不过,人祸可是少多多。”
说罢,她悠闲地嗑了一颗瓜子,神态之高雅,仿佛幕后操作者。
其他三位女智多星也有样学样,风轻云淡地嗑着瓜子,只关乎风花雪月,无关乎江湖凶险。
小娘们看着众人,迟疑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道:“有一事我不明白,冒昧问一下。我听说那赵母匪武功高强,她为何不暗杀艾魔头呢?这个艾魔头就是一位老妈子,武艺平平,不堪一击,想除掉她应该很容易。一旦她死了,树倒猢狲散,她的势力还不冰释雪融,土崩瓦解,通通被人吃掉。”
另一位婆姨斜了她一眼,道:“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你以为赵母匪不想啊!一来她为人谨慎,不轻易暴露行踪,多数时间龟缩在她的会馆里。二来她身边招募得有玄冥二老护身,几乎寸步不离,想暗杀她,那是不可能的。”
小娘们叹气道:“这个狡猾的女魔头。”
卿三娘哂笑道:“别看一个小小的沙岛,除去官方势力,竟然还有三大地方势力霸占这里,他们互不相让,水火不容。他们之间早晚会爆发一场大战,不是你死我活,就是两败俱伤,咱们等着看好戏吧。”
小娘们道:“有无可能一直维持这种不死不活的状态呢?”
卿三娘道:“不可能,弦绷紧了就会断,弹簧压久了就会坏。看似平衡的称,一旦有外力介入,马上就会失去平衡。所谓的平衡不过是暗中积蓄力量,总有打破平衡的一天,就不知道是谁先出手。”
“嘻嘻,”小娘们眉眼如画地笑道:“我猜是雷三爷,以雷霆之势犁庭扫穴,荡除二寇,不在话下。”
卿三娘微笑道:“但愿如此!”
她多少受恩于雷海东,自然站在雷三爷这边。
四位女智多星于某日下午,坐在不知名的农家小院中,闲谈摆聊着沙岛风云变幻。从她们的谈话中,可以了解一下沙岛目前的形势。重重迷雾中的沙岛,不经意地露出了它的冰山一角。至于其中的情形到底如何?还是等杜飞宇他们来揭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