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走?”费珣面显惊讶,挽留地问,“不再多玩几天?”
“出门时日已久,该回去了。”
“这里风寒,我们进屋再说吧。”
两人在暖屋内坐下,费珣对凯风耳语了几句,凯风出了屋子,未几再进来时,费宅老管家有成随在其后,一摇一摆地抱着个大匣子。
费珣道:“我为张兄备了一份薄礼,聊表心意。”
话音落下,有成将匣子打开,里面累得满满的尽是真金白银,闪闪夺目。
“这是何意?”张行孜不解,望向费珣。
费珣笑着说:“初见张兄所为,便心生敬仰,而后与张兄交往,张兄所言所论,远见卓识,更令我感佩,虽然不知道张兄来历,但绝不是等闲之辈,我日后往京中办事,必有所求。这点小礼,权当是我尽地主之谊,请张兄游玩了一回。”
张行孜了然,坦诚地说:“费兄日后有求,我自当竭力相助,这份厚礼就请收回吧。”
费珣微有不悦,半开玩笑地说:“莫非是东西太俗,张兄瞧不上眼?”
“东西贵重,岂是这个道理,我……”
“我懂了!”费珣接过话,咯咯一笑,即向有成示意,有成很快取来一个锦袋,交到他手里。
费珣从锦袋内取出一颗宝珠,宝珠衬着烛火的光亮,泛出无数道绿光,地面、屋顶一片荧煌,“这是沧海月明珠,小巧玲珑,便于携带,也不招人眼目,张兄带上它,就当作回京路上的盘缠。”他将宝珠收起来,说:“幸勿推却!”
张行孜心头火急,眉头皱成了绳,“已蒙费兄款待,更不曾效力半分,哪里还有收礼之说。”
如今大蜀境内富裕,也促生了两股歪风,一是奢靡之风,二是送礼之风,费珣送礼是别有所图,却也算顺应时风,礼物虽然贵重了些,但张行孜的反应过于激烈,让他颇为意外。
费珣很不高兴,但还是抑制了怒气,“礼尚往来,不是很正常吗,张兄何必这般执拗呢。”
张行孜态度坚决,“在贵府荷恩既重,贵府的大恩,当下无以能报。东西,我是万万不能接受。”
费珣求贤若渴,却不是宽宏大度的人,再三推辞下,他也动了怒,呼吸一紧冷冷地说:“张兄既不喜与我结交,又不肯收礼,罔顾我一片赤城之意。试问张兄,在你眼里将我置于何处?”
费珣平常结交要人,都会送礼,而礼物送不出去的情况,还是头一回。在他看来,对方不收礼,不仅扫了他的面子,更重要的是,两人之间交情尚浅,他希望通过送礼将交情提高一些,不然他精心布下的局,效果将达不到预期。
费珣图谋不轨,又急于求成,他内心所持真正态度是,眼前这个朋友,要么就深交,要么就不交,因此在这件事上,他将话说得很绝。
张行孜不可能变换主见,他站起来说:“是费兄执意要送礼,陷我于难处。既然费兄已出此言,我也只好告辞了。”他话说完,大步走向门外。
“请留步!”费珣见状,大声喊道。
费珣饶是再失望,也没有赶客人走的意思,之所以态度自高,还是因为平时被人奉承惯了,他没想到张行孜也殊有志气,言语不合就要走人。他挽留客人,一面出于常理,一面还有别的话要说。
费珣使了一个眼神,有成迅速将东西收走,他缓和了语气说:“张兄贵有冰壶秋月之质,不拘泥于此类俗套,实在凤毛麟角,适才……是我冒失了。”
张行孜原本一只脚已踏出房门,听见费珣叫喊,就停下了脚步,接着见东西都被搬走,费珣又上前赔礼,他不能再强意离开,便接受款留,重新回到了座位。
气氛很尴尬,费珣取来杯盏,仍旧爽朗一笑:“张兄明早要走,今夜就不设筵了。唯浊酒几杯,为张兄饯行。”
费珣还有这番心意,让张行孜顿时觉得,因刚才未耐心解释而十分惭愧,便说:“刚才有些唐突,费兄海涵。”
费珣摆摆手,一笑置之。
两人旋即喝了一杯,费珣突然说:“张兄这几日在蔽宅,有无闻听到琴曲,感觉如何?”
张行孜瞬间诧异,但未多想,回道:“如闻仙乐。”
费珣慢吞吞地说:“或许你并不知道,抚琴的人其实是舍妹,她的琴曲虽称不上仙乐,却是我平生最喜爱的,每当一听她抚琴,我都会无比轻松,无比欢娱。”
张行孜不知费珣此刻提及此事是有意还是无意,也不知其意欲何为,他只顾执酒浅酌,并不答话。
费珣将目光移到旁边灯烛上,注视着跳动的烛火,语声怅然地说:“只可惜,往后……再难听到她的琴曲了。”
“此话怎讲?”张行孜忍不住,好奇地问。
“舍妹已经择定良婿,达成婚约,不日将择良辰出阁。”
张行孜心中震动,一时意念恍惚,半晌,才喃喃吐出几个字:“祝贺费兄,祝贺令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