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再往里挪,十来步路,却走了小半个时辰。
待将棺木抬到地方、放下,所有人都腿软着倒在地上,丝毫不再顾及什么脏净,什么仪态。
再看众人,满脸都是汗,肩膀上的衣裳都被挂了丝、撕破了,鞋子也都被雪地沁湿了,糊的满都是泥。
李纨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摸着自己扛棺木那边痛极了的肩膀,呜呜地痛哭。
反而是王熙凤,瘫在地上喘了一会儿,挣扎着爬起来,道:“趁着日光好,赶紧烧水!
“咱们好歹得把自己洗干净了,才能好生抬了老太太过来入棺。”
头一天奓着胆子给贾母擦洗换衣的邢夫人和琥珀对视一眼,点头称是:“凤姐儿说的是!赶紧吧。”
当下便分了惜春和贾琮跟着李纨布置灵堂,邢夫人则带着王熙凤、宝玉和琥珀一起去抬老太太的尸身。
一时都安置妥当,王熙凤这才扒着棺椁边哭到几乎晕过去。
宝玉哽咽着喊了麝月和平儿把王熙凤搀扶离开,自己慢慢地把棺材的盖子推正。
只剩一条缝时,宝玉泪落如雨,长呼一口气,喃喃道:“老祖宗,愿您一路走好、早入轮回!”
盖子盖严。
十来个人跪在棺木前,撕心裂肺,放声痛哭。
超品的国公夫人,年近八十的老诰命,就这样,在一个儿媳、两个寡妇孙媳、两个幼孙,带着四个下人的哭声中,便完了她的丧仪。
这哭声,甚至传不出荣国府……
夜里黛玉噩梦连连,晨起守夜的晴雯发现,才把她从梦魇中解救出来。
同样睡不着的鸳鸯听见动静,忙过来一起服侍。
待帮着她擦了汗,换了干净衣裳和被褥,鸳鸯心疼地开解:“您先顾着自己吧。您好了,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若是您出了什么事儿,别说县主在太后跟前独力难支,帮不上忙。
“便是他们回了南边,谁敢保证不被族里欺负?不被当地原先的对头报仇?”
黛玉沉默一会儿,才轻轻点头。
晴雯在旁,不由得便撇了撇嘴,瞧着鸳鸯转身去倒水,才小声地跟黛玉咬耳朵:
“姑娘,这不是正好?
“不然我让人传话出去,说您病了?
“再加上陛下的禁足令,咱们就躲在这里,多躲些日子。
“外头的风雨再大,也撒不进寿康宫吧?”
黛玉心中微动,轻轻颔首,低声道:“仔细些,别张扬。”
晴雯答应了,也出去了一趟。
再过一刻,寿康宫林郡主“夜来梦魇,着凉病倒”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寇昭容听说,叹息道:“这才叫血脉。”
待昭明帝下晌终于想起来应该跟寇昭容交待一声二皇子的去向时,便听她提及:
“贾家老太太没了。
“虽然宫里都禁了口,不曾有人敢去寿康宫嚼舌根,但终究是血脉相连,昭庆是有感觉的。
“刚才听说,昨儿夜里她梦魇,出了一身大汗,凉着了。
“不然,先叫太医进去给她瞧瞧?
“她心里又惦记又惶恐,莫让她自己瞎治、酿成大病才好!”
昭明帝挑起了眉,看向陶行简:“昭庆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