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手与修为都比顾麟好,甚至在方才的打斗中受的伤也比顾麟轻。
顾麟先是一愣,随即心里却又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
“夏良,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好人?我以为你是最清楚,帝王庙死士究竟是不是好人的人。”
他们二人相处不短,彼此隐瞒了什么多少都有所怀疑,不过是不想说,更不能说破罢了。
夏良无所谓地挥了挥手,身影缓缓没入茂密的山林之间。
如果不是怀疑顾麟与林云之间另有渊源,夏良不会管林云的死活。
顾家对南延实在是重要,尤其是在大战在即之时。
而他明明是冲着监视顾麟去的,凡事不过是拉拢罢了,结果这样的举动到顾麟眼里就成了“好”。
‘好人?’
‘算了吧。’
哪有好人像他这般,双手沾满了血。
……
躺在路旁的猴子,如今只能无可奈何地望着岑瑛一瘸一拐的走远。
此番实属于阴沟里翻船,那刺进胸口的一剑原本就是冲着心口去的,若不是他下意识侧身,眼下估计连出的气也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尖啸自他头顶响起。
猴子虚弱地抬头看了一眼盘旋在空中的大鸟,认出了那只矛隼。
果然必须是这样美丽而又圣洁高贵的鸟,才配得上那个足以令春光也黯然失色的男人。
猴子没忍住胸口的那一阵剧痛,竟是晕了过去。
只是这一回,他在树下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回到了从前,过往的回忆零星地闪过。
那一年,猴子在离开了被屠戮殆尽的村子后,北上去了萧城。
他风餐露宿,时常饥一顿饱一顿,所以在路上感染了风寒,引发了热症。
有对好心的夫妻收留了他,替他治好了病。
本以为是救命的恩情,却在有一天从铁笼子里醒来时,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被那对“好心”的夫妻当做稀奇古怪之物,卖给了供富人游玩的杂耍班。
而他成了“猴面人”,脖子被人用粗重的铁链锁着,圈养在了笼子里。
随着迎来送往的贵客,似人非人的日子,一晃便是五年。
他终于学会以猴子的习性龇牙咧嘴,然后滑稽地手舞足蹈,吱吱喳喳地叫唤,只为看客们手中几枚铜子的打赏。
于是旁人口中的“小畜牲”,终究活成了一只毫无尊严的畜牲。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天气特别晴朗的秋天,他像往常一样在人们面前滑稽地手舞足蹈,继而假装蠢笨地被自己的跛足绊倒。
在这样漫长而又黑暗的日子里,他早已发现,只要他跌得越惨,摔得越是头破血流,看客们越会开怀大笑。
有些人,只想看见有人比自己过得苦。
然而当他伸手摘下布兜讨人打赏时,却有个人不止赏了他两枚银裸子,还塞给他一瓶跌打药。
猴子怔怔地望着手中的药,白釉红彩的药瓶上尚留着余温,在寒冷的冬日里显得格外温暖。
他抬头,倒映进瞳孔里的是一张尤为英俊的人脸。
那人眉似青山远黛,目若秋水潋滟,可浑身肌肉遒劲,看来又丝毫不显柔媚,反倒是俊朗刚毅、神采飞扬。
大汉只是瞥了瞥白瓷瓶,朝他善意一笑,似乎在提醒他回去后记得涂药。
猴子眼眶一红,望着已经退出人潮的那道背影,喃喃地张了嘴,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