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走,沈奕紧绷着的身子才松懈了下来。
还是第一次被女子毫不掩饰的打量。
就连日日都想爬他床头的崔莹怜也不敢如此直视自己。
她倒是看得坦坦荡荡的。
胆子大得很。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
自己却像是被她扒光了一样,浑身不自在。
忽而又想到第一次见到崔莹怜的那一日。
她身穿绛红色暗纹罗裙,在一群脏兮兮的难民中异常突兀。
眉宇间尽是温柔,纤纤玉手舀着稀粥放入难民的破碗里,没有一丝不耐烦。
那时的她,就是他心中的一道光。
他不顾母亲反对,排除一切阻难,把一个商贾之女迎回侯府做了正妻。
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可也换不来她的一个笑脸。
她说:“还请侯爷自重,妾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若侯爷真心喜欢我,便放我走吧。”
他心中很是痛苦,若她不愿嫁给自己,又何苦要答应了自己的求亲。
为何又送了自己她的贴身手帕作为定情之物。
她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怒气冲冲地跑到母亲面前,质问她,是不是让她在府里受了欺负。
母亲只一个劲儿地摇头,满脸心疼地看着他,不说话。
他找不到答案,又不愿意她日日在府中独自伤心。
便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让她先回娘家去住一段时日。
等她想通了,或许就回来了。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
一年后,她真的回来了。
整个人也不同了。
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总是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盼着他,念着他。
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可他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
以至于到现在也无法与她同室而卧。
她从不提起她心中的人是谁,他也从不过问那个人是谁。
她越是着急,他却越是稳如磐石。
——
崔梦娇裹着衣袍如鬼魅一样奔走在侯府中,好不容易赶回垂雨苑,在六月的侍候下洗漱了躺在床上休息。
才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一声尖叫声响起,打破了整夜的寂静。
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六月匆匆而来。
“姨娘,西院的赵姨娘落水了,说是遇到鬼魅了……”
崔梦娇一愣,脑中才想起那柔柔弱弱的赵姨娘来。
好端端的,怎会落水?
鬼魅?哪里来的鬼魅。
多半是有人做鬼。
“知道了,你们把门关上,回屋睡觉去。”
这些热闹还是少碰为妙。
六月一愣,侧头看向同样一脸懵逼的画眉,低头应着:“是。”
等画眉反应过来想说什么的时候,六月早已把她拉入侧房了。
垂雨苑外,沈奕侧头看了眼一片漆黑的院落,收回了视线。
这丫头倒是睡得踏实。
今夜又是个不眠之夜啊。
他抬眸看向正往流云苑赶去的崔莹怜,拢了拢衣袍,大步跟了过去。
“侯爷……您说好好的,怎会闹起鬼来了……”崔莹怜见到沈奕,柔弱地往他身前靠了靠。
沈奕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一步,“人心可比鬼更可怕啊,怜儿别怕,你最是心善,什么鬼魅在你面前都无处遁形。”
“走,去瞧瞧,到底是什么鬼在作祟。”沈奕转过头来,向她伸出一只手来,眸中只有好奇,没有其他。
崔莹怜先前扑了个空,此时见他又转过身来,忙挤出了一丝笑容,握住了他的手。
“嗯,有仲卿哥哥在,怜儿什么鬼也不怕。”
大半夜的跟他去看鬼,说她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难得有机会与他亲密接触,她自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崔莹怜挺直着腰板,一步一步地跟着沈奕向流云苑走去。
玉琦在她身后看着,总觉得夫人的腿有些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