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哭了几声,一抹眼泪,狠狠地说:“死猴子,有本事你别走。”
悟空哈哈大笑,将白练在腰间缠了两圈,在前面挽了一个蝴蝶扣,赤着上身,露出满胸黄毛,把牙一呲:“我的儿,孙外公要回家,没空理你。”
悟空说完,便要驾筋斗云离开。猛听得半空有人说话:“这位仙长,既来荒山,何必着急走呢?”
悟空抬头观看,云端立着一个矮矮的老头:比自己高不了多少,一头银发,满面红光,手持绿玉杖,道骨仙风长。
悟空并不认识来人,但也猜到这人多半是这山岛的主家。
小童跪在地上磕头,口称:“师傅,这泼猴打折了桃枝,弄断了紫竹鱼竿,还把弟子丢在水中。师傅,您快替弟子报仇雪恨呀。”
矮老头早就看到状似落水狗般的弟子,心想:臭小子,平时让你多练功,就是不听,总觉着自己很厉害。这下好了,知道人外有猴,天外有天了吧。
他满面含笑:“仙长,即来荒山,怎得不入我的草庐喝几杯粗茶,反而与小徒计较?仙长的名讳可否告知,您是在那座仙山修道的?”
悟空见矮老头彬彬有礼,很是和蔼,也就收起了狂傲之态:“尊主人,我是东胜神州花果山人氏,我叫孙悟空。请问尊主人,贵姓高名?”
矮老头笑容可掬:“花果山呐,那是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昔日不少上仙曾去游玩,当真是好地方。孙仙长尽得花果山钟灵毓秀之气,神采超凡,令人赞赏。我最喜欢种花育草,又祖居这东海之上,人家戏称我为木公。哈哈哈”
悟空在灵台方寸山时,常常听师兄们谈论世外神仙,故也了解一些仙界轶事。他听矮老头自称木公,忽然想起来好像西王母有个前任老公,叫作东王公的,他的外号是木公。
悟空想到此处便问道:“木公?!尊主人莫非是东王公,此处是方丈仙山?”
“孙仙长,此处正是方丈山,我便是东王公。”
悟空深知东王公法力广博,尤善岐黄之术,恭敬地施了礼:“悟空,拜见东王公,愿您福如东海。”
东王公两手虚扶,口称:“孙仙长,礼太过了。”
恰好那条白练从悟空腰间垂了下来,东王公紧盯着白练,感觉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悟空见东王公盯着自己的胳膊看,十分纳闷,忽然想起自己正赤着上身,有些发窘,脸也有发烧。只是他一脸黄毛,脸色虽然通红,别人却难以发现。
东王公忍不住好奇地心性,便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孙上仙,您的这个白锦练十分别致,我能否欣赏一下?”
悟空看他神情,不好拒绝:“给您。”按住蝴蝶扣,把手一扬,白锦练轻飘飘飞向东王公手中。
东王公接过白练,轻轻展开,又叠好合拢,轻轻抚摸,一侧身举起白练,对着太阳看了看,又点了点头。悟空正看得莫名其妙,东王公双手递还白练:“孙上仙,您的白练不凡,是哪里得来的?”
“这是一位上仙所赠,怎么,您见过?”
“您说的这位上仙,可是那太阴星君?”
悟空有些愕然,心想这个东王公不简单,居然一眼就看白练的来历。既然他看出来历,也不必瞒他:“不错,王公好眼力。正是太阴星君所赠。”
东王公哈哈大笑,那白胡子笑得乱颤:“太阴星君与我有过数面之缘,她能将白练相赠,足见上仙也不是外人。既如此,请到草庐用茶,大家聊聊。”
悟空还没有搭话,那边小童早已忍耐半天。小童原想师傅来了,定是要把泼猴打得跪地求饶,谁知道师傅居然和泼猴攀起交情来。
小童心想:老糊涂啦,师傅!您是何等身份,就纡尊降贵,如此礼遇这不知哪里窜来的野猴子?
噢…他说是花果山的猴子。那花果山的野猴子多了去…
小童正不耐烦,听到师傅请孙悟空去家里喝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师傅,这泼猴贼眉鼠眼的,必是偷鸡摸狗之辈,这白练应该是他偷来的。”
东王公回头点手叫过小童,对悟空说:“上仙雅量,可不要见怪啊。这是我的小徒弟,法号曼倩。曼倩,拜见孙上仙。”曼倩不敢违抗师命,只好拱了拱手:“孙…孙上仙,金安!”
悟空也还了礼,并没有言语。
曼倩忍不住又说道:“师傅,那个紫竹鱼竿被他弄断了。那可是观音菩萨送给您的宝贝儿。你看你看…”
他把几段鱼竿全捡起来,摊在手中,让东王公看。
东王公哈哈一笑:“上仙莫怪。小徒曼倩颇喜欢这根鱼竿,故才没有消气。”
悟空得知鱼竿是观音所送,被自己打烂了,也颇觉过意不去。便对曼倩说道:“等哪天我去问观音讨一支紫竹,亲手做一根还你。你不也把我的白练给挂了一个口子吗?彼此彼此啊。”
曼倩依旧不悦:“你不看看,白练已经复原了。它会自己修复的。我家的紫竹鱼竿只此一根,菩萨爱如至宝。若不是师傅救活了她的紫竹林,她那么小气,又怎么舍得送给师傅呢!你去讨一枝紫竹?观音菩萨认得你?在她眼里你算老几!”
东王公挥了挥手,说:“悟空,区区一根鱼竿,不必在意。你和曼倩…你们不打不相识。再说鱼竿断了,正好断了你的钓鱼瘾,以便专心学道。曼倩,赶紧地,上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