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他个亲娘四舅姥姥……”
看见梁布泉那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杜老四是强忍着笑意才没乐出声,一手撑着身子半坐而起,指着梁布泉那只被打得跟个猪头似的脑袋,龇牙咧嘴道,“你这家伙……你咋让人给打成这样了我的好弟弟,金得海呢?这王八犊子下手也太他妈狠了……你等我找他说道说道!”
杜老四说着话就要翻身下床,梁布泉对着躺在地上的金得海踢了一脚,意思说:你看,这家伙比我好不了多少。
金得海四仰八叉地躺在简易窝棚的门前,半边脸蛋肿得像是块发糕一样,显然已经被打得不省人事了。可是昏迷归昏迷,倒是不妨碍他一声一声地哼唧个没完。
“我日他娘了个炮仗的,我说老弟啊老弟,你他娘的下手比老金都黑啊!你是不是把他后槽牙给打没了,哈哈哈哈……瞅他这熊样,下半辈子不得只能喝小米粥了啊?”
杜老四一瞧金得海这惨兮兮的模样,终于憋不住笑了,捂着肚子,扯着破锣嗓子就乐个没完,“我说老金啊老金,你也是!人家大先生和我梁兄弟没招你没惹你,你干啥总看人家眼眶子发青呢?这下完了吧?我看你往后在绺子里还怎么混!哎呀……可别他娘的哼唧了,大老爷们的,不就是掉了几颗牙吗?往后找郑庄的老大夫给你镶一副假牙,也不耽误你喝酒吃肉!”
然而这金得海显然正处于无意识状态,杜老四说的话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见,还是躺在地上一个劲地哼唧,身体还随着哼唧声而有规律地往下一窜一窜的。
“老金啊,你这是干啥呢?想上外头放放风啊?”
杜老四叉着腰,依旧对着金得海揶揄个没完,“外头冷,吹得你该牙疼了!哎呀!不说这个我都忘了,谁他娘的开的灯,老子正他娘的做梦娶媳妇呢!还没等老子我掀盖头呢,就他娘的让这灯光给晃醒了!谁他娘的开的……”
“四爷,外头有狼!”
没等杜老四埋怨完,就见一个崽子仿佛猛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一把就给金得海的两条胳膊按住了,“金爷的脚还在外面露着呢,好像有东西在往外拽金爷!大家伙快帮帮忙啊,我他娘的……我一个人拽不动他!”
怪不得这金得海会一面哼哼唧唧,一边把身体往外窜。梁布泉一拍脑门,直叫唤是自己失察,险些误了金得海的性命。
这老小子是有背叛绺子的嫌疑不假,但是现在还没到他死该的时候。冯三爷等着靠他来钓出幕后的那条大鱼,梁布泉也希望借着这个叛徒之手,摸到那个所谓的高人的影子。您列位可别忘了,杜老四的干娘之所以会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摇身变作了吃孩子炼金种的野婆,靠的就是那个高人喂下的丹药。
然而这绺子四处防卫森严,俨然就是一个小城寨的模样。
那高人是怎么进来的绺子?
还不都得归功于水香放哨的给他打开的绿色通道吗?
梁布泉心里头活泛,手上也没停下来。就见他用那杆黄铜烟袋锅把门帘一挑,两匹半大公狼正一边一个,扯着金得海的脚踝往外面托呢!
电光火石之间,就听见窝棚里面“嘡嘡”就是两枪,那两匹野狼甚至还没等反应过味来,就让杜老四给轰碎了脑袋,那脑袋里头溅出的浆子,红的白的崩了梁布泉满身。他刚要伸手去擦,杜老四红着个眼睛跟头疯牛似的,擦着他的身边就冲出了窝棚。
“还真他娘的有狼!老子倒是要看看,那个不长眼睛的畜生,敢他娘的在老子的眼皮底下吃人!”
见着杜老四这不怕死的冲出去了,梁布泉也不能在旁边干站着,也顾不得这满脸的腥臭味,后他一脚也出了帐子。
故老相传,都说“鬼怕恶人”,但是咱们话说回来,那得是啥样的,才能不怕恶人呢?
群狼见着那杜老四跟个杀神似的冲出了窝棚,竟然齐刷刷地朝后退了一步。余下的那十来匹野狼,小声哼唧着绕到了狼王的后头,狼群头子一马当先地半蹲在群狼身前,恶狠狠地盯着杜老四和梁布泉。看那模样,大有两军对垒,将军死斗的架势。
杜老四咬着后槽牙,冲着那匹老狼就举起了枪:“老子那六个崽子,是你们杀的不?”
见着杜老四掏枪了,那头狼王沉着脑袋低吼了一声,后头的几个狼崽子闻声而退,而它则一面对着俩人龇牙咧嘴,一面迈着碎步以简易窝棚为轴,绕了个大弯。
它这是想掩护自己的狼崽子们先走?
梁布泉和杜老四相视了一眼,不由得在心里头隐隐升起了一股子英雄惜英雄的敬佩劲儿。
杜老四又扬了扬手里的盒子炮,对着头狼扯脖子喊道:“咱也不知道,你究竟能不能听懂人话。不过看在你让小的们撤离,自己殿后这一点上,老子敬你是个爷们!不论我手下那六个崽子是不是你们给弄死的,你带着这群狼崽子围了我的窝棚,这是事实,你刚才吩咐手下要叼走金得海,这他娘的也是事实。老子赏你一颗子弹,这一枪要是打不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