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闲,你之前跑哪儿去了?我去龙门找你陈陈说你又跑了。”风笛和他并肩坐在甲板上,身后高耸的舰桥迎风而立,晨风带着光,凌等闲的目光投向天空,恍惚间觉得这片蔚蓝和维多利亚那片山脉的蔚蓝并无不同。
“去了乌萨斯,去看看冻原,还有阿然没见过的景。”
“……还有呢?小闲你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走了一趟吧?”风笛歪头问道。
“哈哈,当然还交了很多朋友,参与了很多战斗……还看到了很多死亡。”凌等闲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笑容消失了,连忙看向风笛,然后和关切的目光相撞。
“凌等闲……你是不是又勉强自己了?”
“……想改写悲剧必然不容易,但就结果而言,我不后悔。”凌等闲笑了笑,伸手摸向风笛的头。
他原本以为她会躲或者挡下来的,但事实上她没有任何反应,任他的手落在了头顶,柔顺的质感无比清晰地传到他的掌心、指尖,也传到了他的心间。
风笛拉住了他的手,但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他的手套该换了。
“啊,原来已经破了……”凌等闲笑了笑,风笛投来责备的目光。
“为什么……你是怎么感染的?”
“救一个朋友,稍微有点大意,抱歉。”凌等闲抿了抿嘴,他当然没事,但风笛不知道。
在她眼中,这是绝症。
“……你可不是瓦伊凡,这可不是小病。”风笛摘下了他左手的手套,他没有反抗。
手背已经完全结晶,已经部分蔓延至手腕,指尖也快要被覆盖,这让她心里一沉,就她在罗德岛这段时间以来了解到的矿石病知识,这已经是相当严重的感染程度了。
“小闲……”风笛很无奈,可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并没有跟在他身边,也没有经历过那些危险,而凌等闲的性格她也清楚,看似柔而不争,但涉及根本原则,他也不会轻易退让。
“既然来罗德岛了,那以后有什么麻烦记得找我哦,我一定会帮忙的。”风笛握了握拳,握住他的那只手也用了用力。
“好的。”凌等闲粲然一笑。
“不过我现在可不弱了,说不定比你还强呢。”凌等闲趁机摸了摸风笛的龙角,完成了以前初见时的愿望。
“真的?那就好!”风笛并没有说出不服气的话,反而挺高兴,她明白那个曾被她以弱小为由保护、拒之险地之外的少年已经在试图站在她的身前了。
她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那找个机会练练手?我也蛮好奇闲闲你现在能做到哪个地步了。”风笛兴致勃勃道。
“还是叫我小闲吧……”凌等闲有点顶不住,“练手的话,我没问题。”
“啊这样吗抱歉哈……”风笛脸一红,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嘀咕道,“果然和陈陈相处有差别啊……”
凌等闲干笑一声,不然呢,你俩还能同床,咱俩能吗?
“诶,白鸽先生在那里!”
身后传来声音,两人回头,看到了临光。
“临光小姐?”
“白鸽干员,凯尔希医生找你……说是要和你商议入职的事情。”
“是她吗?凯尔希……”
“小闲,最好还是别直接称呼凯尔希医生的名字哦……有点不礼貌,凯尔希医生平时真的很费神……”
“啊,好,抱歉……”凌等闲看向临光,“我这就来,就是不知道您忙不忙,能不能帮忙带个路……”
“当然,乐意效劳。”临光微微一笑。
“笛子你不去吗?”看到瓦伊凡女孩没有挪动步伐,凌等闲也停了停。
“不了,还得去一趟温室,昨天和调香师约好了今天要帮忙处理花朵们用的泥土,只是看到小闲很高兴,就多聊了一会儿——小闲你住哪间寝室?我回头来找你!”风笛解释道。
“那好,加油哦,我住417号寝室,回头我也会找你的。”凌等闲没问她的寝室号,因为就算问了也不一定找得到。
“那回见,临光小姐再见!”
“临光小姐,又见面了。”临光也知道他不认路,见他跟了上来,也笑了笑回应道:“是,白鸽先生这几天在罗德岛上过得怎么样?会不会太闲了?”
后一句的调侃让凌等闲苦笑一声:“还好吧……一直都在认路,现在就只摸清楚了我宿舍的那一层地形,连去食堂吃个饭都能绕到人事部去……还有,叫我白鸽就好……”
“那你可得多加油,白鸽,如果有能帮得上忙的,尽管找我就好。”金发的库兰塔骑士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他,“白鸽,听说你在切尔诺伯格帮助了博士她们撤退……我能问问,那时候的情况怎么样?恶劣吗?被驱赶到广场的市民们怎么样了?”
“……大部分人都只是受了伤,轻重不一,但我没看见尸体。”凌等闲如实道,而临光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感谢你的义举,毕竟我们素未谋面,市民们也是无辜的。”
“……无辜……不,他们并不,至少并不是全部。”凌等闲收起笑容平静地回应临光的注视,然后缓缓开口,“在雪崩降临之后,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如果他们认为感染者就是危害国家的元凶、自然地发自内心地认为感染者的性命比不上一块面包、一瓶烈酒……”
他想起那座村庄里的那个空荡荡的仓库,想起切尔诺伯格里被杀死扔在桥下里的感染者尸体,源石粉尘引起的爆炸让泛着红色源石纹路的结晶覆盖了桥面,无论是感染者还是非感染者都避之不及,而他从中飞驰而过。
“可他们……我无法认同暴徒的行径。”临光沉声道,看向他的眼光也变了变。
“罪行不应该被开脱,否则我也不会站在那群人面前,也不会救下那一路的平民。”凌等闲摇摇头,“恶应当由律法审判、执行判决,而当一个国家的律法无法作出真正正确的判决时,始作俑者将承受本能、必然的报复。”
“归根结底,真正有罪的人,是引导民众转移矛盾目标、指定感染者为替罪羔羊的黑手。”
“但同时这也并不能代表,眼睛被蒙蔽的人,就不应该付出代价,”此刻,凌等闲的目光尖锐胜过温和,“一昧忍让的良善也是罪恶,感染者的奋起反抗,正是要让压迫者听到被迫害者的声音。”
如果连一点反抗都没有就白白逝去自己的生命,渴望大义,渴望怜悯,世人永远听不到他们……我们的声音。
拉普兰德的声音犹言在耳,凌等闲也用视线,也用剑锋,也用行动去触碰了命运。
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
金发库兰塔一点点动容,最后长舒了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会……努力地让光照亮那些人们。”
同时,她看向凌等闲的目光也变了不少,她必须承认,她此前对他的了解实在不多。
他是明白自己手中剑锋应当指向何处的战士,也许……他也会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
由此,玛嘉烈?临光想起自己的故乡,再一次沉默之后,目光又坚定了起来。
在下了电梯之后,没过多久两人便抵达了一片新的区域,凌等闲很确信自己瞎逛时没来过,肉眼可见地,穿着医疗干员服饰的干员们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