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对于有钱人的定义,就没有一个确切的标准。
在北平,谢氏兄妹所在的谢家,位居上流,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富贵人家。
但对大多数人而言,譬如脚行老龙头乔国振,足以成为他们甘愿奋斗一生的目标。
当然,死去的吴得用副教授称不上有钱人。
“教授的薪水普遍不高,吴副教授平时更过得节俭,他的钱都捐给文行了。”谢小筱将自己所知尽数道出。
“文行?”古风扬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他对文行的印象一直不好,根源在于其社长吴得善,这个人曾提出过许多不恰当的歪理,偏偏能蛊惑一大批不谙世事的少男少女,如画就是早年的受害者之一!
“文行社长吴得善是吴副教授的哥哥,莫非是他领走了尸体?”
古风扬刚问,谢小筱就断然否定道:“绝不可能!吴得善以前隔三差五就往学校跑,我曾偶遇过几回,见他都是来找吴副教授要钱的,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文行社长的,胸无点墨,不学无术,这样的人一看就抠门得紧!”
“噗通”。
正说着,听到一声响,循着声音望去,原来是楼旭辉从大青石上滚下来,他醉得不成样子,趴在地上呼呼大睡,可惜了剩下的半坛梧桐烧,被撞翻了,酒水流了一地。
闻着浓郁的酒香,古风扬眉头微皱,离开义庄。
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回兴隆桥。”他说道,心里却想着,“对于碎尸案,乔叔始终忌讳甚深,他应当知晓不少线索吧……”
步行小半个钟头,便有一座大桥遥遥在望。
三人正走着,却见一群人朝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嘴角带条疤的光头汉子和一个大小眼的青年,带着十余人,神色慌张。
正是脚行的张三、李四等人。
“吴胖子带着一大帮人来闹事,老龙头叫咱们先去避避风头。”
“他们都带着刀和斧头,还扛着一口棺材!”
张三、李四匆忙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古风扬却往兴隆桥赶去,还未走近,果然见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影。
文行起码带来上百人,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全是面带煞气的青年,其中有十人穿红衣黑裤,剩余的则都为白衣。
他们将整座大桥都围住了。
相比之下,脚行仿佛湍急江流里的一叶孤舟。
仅有三个人,老龙头乔国振护着两个半大的少年,倚在桥沿边,环顾四方,一动不动。
老人的面庞上古井无波,唯一的那只独眼里,散发着狠厉的光芒。
那两个半大少年古风扬也认得,刚进脚行不久,未经历过风雨,瑟瑟发抖着。
吴得善的胆子和他们差不多大,他不敢靠近乔国振,躲在人群的最外围,仍是那副扮相,梳中分头,戴金丝边眼镜,胸口挂怀表,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手里抓着一个干瘪的公文包。
他显然得意极了,将公文包搁到腋下,一手叉腰,一手捏指,仿照京剧里的唱腔,尖声大叫道:“乔老头,我弟弟死在你们脚行的地界上,你总得给个说法!”
“呵,脚行的人只做本分事,从不为恶,更别说杀人了,吴副教授死得是蹊跷,但与我脚行毫无关系!”乔国振如一株老松,他挺直身躯,朗声说道,“且洋人租界的探长已经接手此事,迟早会找出真凶的。”
“咱们九行是江湖,许多事,还是按江湖规矩来办!我弟弟到底谁杀的,我也不清楚,但他的尸体最后是在你们脚行出现的,所以这事,文行跟脚行就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