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飞乘船从成都府顺流而下,一路经过嘉州、戎州、渝州、夔州、到达了江陵,故地重游,杜宇飞看着晴空在江边一直延伸到水天相接处,不禁回忆起已化成仙子的玉娘和当年在这里与她的生死离别。一去经年,景色依旧,可佳人却已长眠于孤塚,现在自己形单影只独自回来,白鹭压折了岸边柔弱的茭叶,蓼花孤单的低垂水中,一叶扁舟中孤寂怅寥的自己,不知何处才是归宿!杜宇飞感叹着离船登上了岸,买了些纸钱、水酒,来到玉娘的坟前,漫山的杜鹃花依然艳丽的开着,他在坟前给玉娘烧了纸钱,洒上几杯酒,又给坟上添了些土,然后坐在坟前絮絮的和她说起了自己的失落与无奈。可惜孤坟无声,风吹过漫山的杜鹃花,发出轻轻的低吟,仿佛是玉娘的叹息。
杜宇飞在玉娘坟前坐了一会,就又登上船离开了江陵,船到公安。他舍舟登陆,从旱路往沅湘郡走。饥餐渴饮走了两天,第三天快要到达时,天突然降下了暴雨,他慌忙寻找地方避雨。远远看见漫天的雨幕中一抹淡紫色的烟霞,却是一树开的正浓的苦楝花高高的开在半空。他想着那里肯定会有村庄,于是就忙忙的往苦楝花方向跑,果然一个被烟雨笼罩的小村庄出现眼前,苦楝花从一户矮墙围起的庭院中伸出,他敲开那个庭院的院门,一个白发的老翁站在他的面前。老翁看他站在大雨中,忙把他让进家中,让老伴给他熬了一碗姜茶,又帮他找了身干爽的衣服换上,把他的湿衣服放到火堆旁烤上。杜宇飞喝了碗姜茶,换上虽然破旧却干爽的衣裳,感觉通体舒畅了许多。老翁的孙子在老翁膝前不时奔跑,老翁和老妪都满脸慈祥溺爱的看着可爱的孙子,他们融融的亲情让杜宇飞不禁想起了杜宪和自己的几个孙子和孙女,也想起了自己几年没有见面的兄弟杜宇皓,他写信说去了徐州颜曾的幕府,自己现在没什么事情,或许可以一路游历着去徐州看看兄弟。
杜宇飞每到一个地方上岸休息,都会给陆沅芷写一封信,告诉她自己现在到了哪里。陆沅芷根据他的信天天细数着他可能到沅湘的日期,这天她算着杜宇飞差不多应该到了,就坐上画舫去城外的长亭迎接他,出门时天阴沉沉的,行至半路,突然降下暴雨,鲍二见下大雨就想返回,陆沅芷说暴雨不会下太久,坚持要去。到长亭时,雨依然未歇。小红给陆沅芷撑起雨伞,鲍二夫妇拿着食盒和酒杯酒壶等进入长亭。
长亭外暴雨不停的倾泻,路边的杨柳枝被风吹拂着如同一条条皮鞭、在空中不停的挥舞。漫天的雨帘不时随着狂风散入亭中,打湿了陆沅芷的衣裳,也打湿了她那颗凝结着惨淡愁云的心。漫天牵扯着的雨帘,像是永远不知停歇。雨水一会就淹没了道路,漫上了长亭的石阶,旁边的大河已被奔涌而入的雨水填充的涨到了河岸,与被淹没的路面连在了一起,像是一片汪洋,陆沅芷心里又涨起了怨愁,她抱怨老天,把掰着手指细数到的久别重逢之期用雨拖延。
鲍二看着倾泻的雨帘嘟嘟囔囔的说:“这么个鬼天气非要出来接人,谁会在这么大的雨天出门,一脚踩空滑倒了不被冲到河里淹死才怪。”
鲍二家的听他嘟囔就埋怨他:“你瞎嘟囔个啥,这么大雨反正也不能回去,就在亭子里安生避雨好了。”
陆沅芷从胸口拿出杜宇飞在公安写来的信,已经三天了,从公安到沅湘郡一百五十里路,如果不遇雨,三天一定到了。她看着雨幕叹息,暮色已有些苍茫,眼看雨即便停了杜宇飞也不可能赶到,她就让鲍二去叫了渡船,鲍二家的撑着伞,小红扶着她,几人上船返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