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氏因此对我起了杀意,所以我才会差点死在恶贼手上?”回想起来,侯氏空前绝后携她出行确实可疑,那时匪徒不过两人,要救她未必没有胜算,可侯氏却冷眼旁观见死不救。
原来......她是大姐姐成为太子妃路上的一个阻碍。
薛家想要翦除她,还想求得粉饰太平之效,才制造出盗贼抢盗的假象。
后来她随师父入山,他们只对外说她已经失踪,毕竟她已经失去了威胁,侯氏也无需再费心力除去她。
侯氏所为她全然理解,可为什么就连父亲,也是默认了的,要她那般稀里糊涂地死去?
云乐舒想至此,连连退了几步,既愤怒又心寒,“为什么?我与大姐姐都是他的女儿......他为何如此偏心?”
云浈不忍,扶住摇摇欲坠的云乐舒,将她扶到椅子上,按住她隐隐抽动的双肩,不曾开口,却令云乐舒莫名心安。
云浈知道她一直对父亲的偏心和无视感到不公,也知道她努力想要摆脱那几年沉淀的心伤,可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却依旧要承受这样残忍的真相。
所幸,薛家与她再无牵扯了,她从前缺失的爱总能被一点点弥补上的。
紫璃听到这样的消息虽惊讶,却很快释怀,她自然知道薛家薄情寡恩,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合理。
她与薛家无亲无故,薛家苛待于她,她毫无触动,只是云乐舒心中却难免缚于血亲之情,渴望得父亲怜惜。
这对云乐舒来说无疑是泼天打击,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只俯身替云乐舒拭去眼泪,眼里的怜悯溢于表外。
君亦远不知为何,目光落到紫璃身上便再也挪不开。
见她虔诚得像樽佛像,神态悲悯,眼里只有云乐舒一人。
她温柔地替云乐舒轻拭泪水,细整发丝,又娴熟地递上茶盏,这样的情景一瞬间让他动容。
君亦远收了飘远的心绪,说道,“废太子有意纳薛家庶女为太子妃之事遭先帝痛斥,闹得人尽皆知,皇兄也是那时才知,你是废太子心悦之人,他召你入宫,是在使性......”
“君上将薛若柳赐给太子,又纳舒儿入宫,仅仅是为了报复废太子和薛家,这未免......”残忍至极。
云浈当着君亦远的面,到底未将话说完。
可怜师妹才十四年华,已历劫难重重,却只是作了他人手中一道利刃,何其无辜?
而前太子因一己私心害了心上之人,后又得非所爱,更沦为庶民,不知心中煎熬几分。
可为君者,纵是以烽火戏诸侯博美人一笑,以狼烟乱沙场求一时之快亦是无可厚非,毕竟生杀权力掌握在其手中。
云乐舒许久才抬头,向紫璃微微一笑,又小心翼翼握住云浈轻轻抚着自己肩膀的手,眼里是绵长的依恋,亦是得到救赎的从容。
她抬眸与云浈相对时,眼中的泪已止住。
云浈大概不知他此时在她眼中,是怎样的存在。
她缓缓地扬起一丝笑——
父亲不爱她,皇帝利用她,可是如今,她身边有师兄、紫璃和师父,他们会永远陪在她身边,与她同欢共泣。
她再也不是那个孤零零的孩子。
她握住云浈的手一紧,云浈微微一怔,被她笑里的明媚撩动心弦。
“云浈兄,我与皇兄皆因吕后痛失母亲,怎能不恨,皇兄登基后为泄愤做了这些伤害你们的事情,我替他道歉,若是不能原谅也不打紧,总归不要为了他伤了你我的感情便好,还是那一句,我以云浈兄为挚友,愿君应如是。”
君亦远说起自己的母妃,难掩痛意,曾经他亦恨得咬牙切齿,可如今吕后已死,太子苟活于世,他不想终日埋在仇恨里。
他无法劝解皇兄,便在其后尽力弥补,与云浈相交多年,他实在不舍因此反目。
见君亦远神情戚戚,云浈安慰道,“王爷,逝者已逝,存者何哀,过去的事情多说无益,此番若非得王爷相助,此事恐还要消磨一阵,云浈心中感激,怎会怪罪于王爷?”
“那便好,你们都不怪我,我才心安。”君亦远听他这番话,心里顿时畅快,云浈心胸豁远旷达,是值得相交之人。
“王爷,既如此,我原谅你哥对我做的错事,你也原谅我们对你做的错事,两码事一笔勾销了,咱谁也不欠谁,现在就是平等的朋友关系,你可同意?”云乐舒通过半日相处大概了解君亦远的秉性,斗胆与他相商。
至于薛家,她只告诉自己,这世间,唯师父师兄与紫璃值得她伤心难过,其他人不值得,如此自我开解,便也豁然开朗了。
君亦远连连答应,忍不住伸出手往云乐舒的脸蛋掐去,“乐舒妹妹,你说什么都对,莫再掉这宝贝似的眼泪了,如今你与薛家恩怨两结,没了那些轻慢你的人,多了这些视你如宝的人,孰轻孰重你心中明白,何必再去伤怀?”
“王爷,你怎么又动手动脚...”还未着手,便被紫璃伸手挡下,像极了母鸡护崽,惹得君亦远一乐。
“你看,紫璃如此护你,云浈兄亦这般爱你,还有何求?你如今又恢复了自由身,多好呀,本王带你们去玩吧?”君亦远狡黠瞥过云浈,嘻皮涎脸地凑到云乐舒面前。
云乐舒听了这话,面上一红,嗔笑出声。
这人怎么如此油嘴滑舌?
不过这风流王爷说话却莫名叫人心暖,似乎能使千年冰雪消融无痕,令寒冬十月骤暖三分。
云浈一听见她笑,心中阴霾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