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些随着她身世公开而带来的伤害她已承受过一遍,她也曾从身边这个男子处得到过贴心的安抚,如今她已足够勇敢来面对这一切。
说完,她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去后院搬来一大坛子酒,又从厨房拿来两个海碗,打开酒坛给两个碗都倒上酒。
“今天我们定要好好庆祝一番,不醉不休。”
相柳的脸更冷了,他打量着她,回想着过去一个多月来发生的桩桩件件,详尽到每一个小细节都不想放过。
见相柳坐着迟迟不动,小夭只得双手捧起海碗,和相柳面前的海碗重重碰了一下,随后咕噜咕噜喝个底朝天。
片刻之后,相柳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小夭。原来这就是她想出来的解决方案…
“坊间的秘辛,是你让传出去的?!”
“是啊。”小夭对着他笑,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的样子,“不然你以为我让毛球送了那么多信,是写的情书吗?”
“一开始我想让高辛帮我来散布消息,一直迟迟等不到消息,经你点拨我才想到,他们收不到我的信。”
“后来,我只能找哥哥帮忙,他有他自己的情报网络,要传个王室密辛应该不是难事。我的身世公开,虽然对哥哥目前的处境来说不算好事,但也不完全是个坏事。一个轩辕王孙,身边一直有个高辛王姬在支持他,对轩辕王来说可不是个好现象。虽然我和玱玹是兄妹,但轩辕王多疑,时间久了心里难免也会有芥蒂。不如趁现在,把这根刺给他拔了。”小夭边说边给自己倒酒。“我还催促了一下赤水丰隆,希望他能信守承诺,尽早退婚。他日哥哥若谋得大业,神农馨悦就是轩辕的王后,他赤水一族依然可以倚靠姻亲巩固和王室的联盟。”
相柳无奈的低头轻笑,“所以你是把玱玹卖给他们家了?”
“这也不算卖,都是氏族与王权间的相互制衡罢了。而且神农馨月是神农后人,她也不会轻易随便就嫁个人,她要嫁,肯定会选这大荒最有权势的男子。而哥哥娶了他,相当于得到了整个中原的势力,他们俩…各取所取吧。”
“赤水丰隆虽是武将,但他不是傻子,你说的这些,他难道自己权衡不出?两桩姻亲,岂不更稳妥?”
“他自然是能的,所以我最后还告诉他,我已和心爱之人暗通款曲,珠胎暗结。这事若再传出去,他这赤水族长也必然颜面扫地,日后是会被中原氏族戳脊梁骨的。”
相柳想到玟小六以前就是这般口无遮拦,一时竟被她气笑了。
“你好歹也是个王姬,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吗?”
“我也就是个野路子王姬,原本名声也好不到哪去。”
相柳伸手去捏她的脸,“暗通款曲…珠胎暗结…这些词是这么用的吗?”
小夭不吃痛,赶紧求饶。
“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擅长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馊主意。”
“还不是跟你学的。”
“哦?跟我学的?”
“我看你每次打架的时候就是这样,只顾进攻,从不防守。我觉得这次我和赤水氏的事,是我不对,没有顾到你的感受,所以想要尽快的了结这事,只有下点猛料。街角涂山氏的马车行虽然也能送信,但太慢了。我要快准狠。”
小夭给自己又倒了一碗酒,捧起那个好似比她脸还大的碗,“相柳大人,你会不会嫌弃我名声不好,是赤宸的血脉?”
“不会。”相柳深吸一口气,无奈的举起大碗,和她轻轻碰了一下。
小夭隔着碗偷看相柳,想起那时只有相柳会自豪的叫她“赤宸大将军家的女公子”,为了安慰她还给她讲九个头打架的故事。
这么美好的一个人,如今就在她面前。
真好。
小夭含笑饮尽碗中酒。
他两就这样坐在院子里,喝着清酒,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从黄昏一直聊到天黑。
“你在清水镇待了那么多年,你和老木喝过酒,也时常和玱…..和轩饮酒畅谈,为何做了王姬,反而说自己不善饮酒了?”相柳有些好奇地问。
“浊酒封喉,那些王公贵胄,不值当。” 她低头看着手上喝剩半碗的酒,眼底掠过一抹淡淡的哀伤。天上的明月映在碗中,轻轻晃荡,似在她心里,也荡起层层涟漪。她无法告诉眼前这个人,在那个没有他的世界里,她是如何夜夜难眠,只能夜夜对月独饮。
思念,才最磨人心神。
她故意仰头喝酒,借着碗遮住自己的脸,想把快要溢出的眼泪再装回眼眶里。
放下酒碗,她抬眼看他,她的眼睛如被最清的溪水洗涤过一般干净明亮,籍着微弱的月光熠熠生辉。
“你不一样,相柳。你不同于这世间任何一个人。你不是旁人。我只想和你把酒言欢。”
小夭忽的站了起来,脚步蹒跚,站都站不稳。相柳伸手扶她,却被她推开。
他只得半仰着头,有些无奈的看她。
小夭低头看相柳,咧嘴一笑,捧着相柳的脸,倾身吻下。先是这双清冷的眼,纤长的睫毛,再是如被刀雕刻过一般挺直的鼻梁,微凉的脸颊,最后停留在紧抿的唇….
他失手打翻了手里的酒,瞬间乱了心神。
小夭的眼愈发的迷离,在他脸上流连往复。许是因着距离太近,她甚至有些看不真切。看不真切,又想伸手去触碰。
相柳的眸子幽深如潭。
再睁眼时,一双妖瞳乍现。
他牢牢抓下她不安分的手,将她狠狠揽进怀里。
忽然间,似起了狂风,又似下起了大雪。漫天的雪花在天地间翩然起舞,落在她脸上,落在她颈项,凉凉的。还有的雪花如恶作剧般从她的衣襟处落了进去,让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
她的脑袋无力的搭在相柳的肩头,在他耳畔呢喃着。
“相柳…下雪了….…”
“相柳…好大的雪呀….”
一声声,唤得他浑身颤栗起来。他把脸深深埋在她颈项处,整个世界都已不复存在。
再抬眼时,眼眸明亮深沉。纵然夜色昏暗,他却看她看得明朗清晰,看她双颊绯红如春日里最艳的那一朵桃花。
相柳无声地叹了口气,把她抱进屋内,放到床榻上,盖上被子。正欲起身,却不知何时被小夭紧紧抓住了衣袖。
他有些无奈,只得和衣在她身旁躺下,将她小心的揽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