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了一阵后,秦老便问曾浪最近读什么书,对于『秋闱』之事,可有把握。
『秋闱』就是『乡试』,三年一次,在八月举行,今年正好举行,届时整个江西承宣布政使司的所有生员(秀才),都会在南昌府进行考试,决出胜者暨为举人。
曾浪便答最近看朱子注解的《四书章句》,胡老捻须颔首,表示赞赏。
秦老却拉下脸来,扔给曾浪一本《三国演义》,说道:“此书虽满篇胡编乱造,然兵家之事,也略通一二,看什么鸟程朱注解?曾小友你是有趣之人,怎也学那些迂腐酸儒,把自个儿弄得没趣?”
“哈哈,秦老,考试要用!考试要用!”曾浪接过《三国演义》说道。
“嘿嘿!”秦老嘿嘿一笑,挤了挤眼睛:“你小子倒是很对我胃口……”
而胡老、康姓老者二人则是面面相觑。
合着朱大圣人的圣论学说,已经如此不值钱,只是沦为考试之用?
二人尤其是胡老研究程朱理学,苦心孤诣多年,就被这一老一小否定得一文不值……气人不气人?
当即胡老便站起来引经据典,耐心解说,说起“程门立雪”,说起“照壁偷光”,说起朱子如何如何著书立说,说起读书人的使命……
秦老只是斜着眼睛看他,末了,问一句:“老胡,你家里几房妻妾了呀?”
胡老一愣,说道:“二妻四妾啊……怎的?有何不妥?”
“也就是六个嘛。”秦老道。
胡老便问:“有何不妥吗?”
按明朝法律,除帝王,男人可以拥有“三妻六妾”,两个妻子、四个小妾,确实没有什么不妥。
谁知秦老喝了半碗酒后,啧啧两声道:“你们这些平素称大儒、大贤的所谓读书人呐,哪一个家里妻妾比我们武人少的?我们武人有妻便知足了,哪能比你们文人,三妻六妾……还要一大堆歌姬乐户,还要养侍婢……”
胡老脸一红,说道:“汝只有一妻,这一点,吾诚不如汝。”
曾浪适时插话道:“胡老此言非也,天下美物,有德者居之,至于美女,更当如此,以胡老之才德,二妻四妾哪够,三妻六妾亦不多矣。”
这话说得自己都想扇自己了,但“古代人”尤其是士大夫基本都是物化女性的,这时代哪有什么女权,姬妾随手赠人那是常事。
他说这些话,无非是试图迎合胡老心理,化解一下尴尬而已。
厅中气氛微微一滞,然后便听到胡老的畅快笑声:“小友说得好!天下美物,理应有德者居之!”
那康姓老者也是捻须沉吟,眼里流露出对曾浪的深深赞赏。
就连秦老也没觉得他这话哪里不对,被他说的无从反驳。
说话间,秦老命下人传来饭食,其实当时才下午五点钟左右,太阳都还未下山,酒菜极为丰盛,有牛肉汤、荷叶鸡、羊肥肠之类。
晚宴时,秦老才问起曾浪如果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曾浪便将想找家药堂卖洗发水的事情说了。
关于“沐发露”,秦老、胡老、康老都没多大兴趣,以为是他弄的什么治头疼、头痒的偏方。
但听了他的难处,秦老当即说道:“这个容易,你找他……”
指了指那康姓老者。
原来康姓老者便是本城大商户,家里不仅有药铺,还开了当铺,整个县城一小半的药铺、当铺都是他家开的。
“老康,明儿你找家最大的药堂,弄个柜台,给曾小友卖那啥‘青花露’……这事你可得记着。”秦老呷了口酒,看着那康姓老者说道。
显然是他把“青花牌”沐发露听错了,听成了“青花露”,曾浪自然也不去纠正他。
那康姓老者闻言,立即站起身,朝秦老揖了揖:“秦公放心!一定!一定!”
很爽快就答应了。
而胡老则是沉吟了一下,说道:“曾小友,依老夫之见,你如今有功名在身,如果抛头露面为商,却也不大妥当,应当找个人替你去做比较合适……”
“老康!”
“哎!秦公!一定!一定!”
曾浪笑了,忙作揖道:“这个就不劳烦康掌柜了,小子自己能处理。”
晚宴罢,秦老想留曾浪住宿,说是陪他夜里温酒叙话,曾浪有点尴尬,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恰好胡老、康掌柜都说有事回家,他就趁机说也有事要回客栈。
秦老没有强留,命下人抬了轿子,将客人送到各自府里。
而曾浪坐着轿子离出租屋还有一段,就让轿夫停了轿,自己下来往出租屋走去。
当时天已经黑了,夜空繁星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