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桑家,感谢桑云惜。
经受了这么多的奇怪事情,她早已练就出了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淡然。
还是那句话。
这点小事,根本无法在她心中留下情绪。
桑宁宁抬眸看了这少年一眼,忽得极为短地弯了弯眉眼了一下。
“来得好。”她说。
她年岁不大,声音中却有一股与年龄全然不符的平静。
而且……
这个目无尊法的外门弟子,笑起来意外的好看。
少年怔了一下,握着剑的手不自觉地有些僵住。
纵然只有短短一瞬,然而对于剑修来说却是大忌!
趁着他乱了心神的刹那,只听‘铮’的一声,利刃出鞘,银白色的剑身宛如一只大型的鸟雀,飞速从他眼前掠过!
不远处的桑云惜惊呼:“左师兄小心!”
左仪水骤然一惊,作为容长老手下的二弟子,他的反应当然也极为迅速,左仪水抽剑回挡那冲他袭来的剑风,后仰顺着剑锋顺时针的方向旋身,若一片雪花被海面上的旋涡狂浪吹起,在悬浮到半空后,安然退去。
左仪水翻身跃起置半空,右手持剑,凌空一斩!
此招初势极为迅猛,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愤怒!
周围围观的外门弟子顿时悚然一惊。
只见随着左仪水的动作,“咔嚓”一声令人骨寒的碎裂声骤然传来。
须臾之间,白衣纷飞落下,尽归寂静。
左仪水安然无恙,衣袍不伤分毫。
反倒是一开始对他出手的桑宁宁,右手握着的剑只剩下了剑柄和一截断裂的剑身——方才那令人齿冷骨寒的碎裂声,正是出自于她的剑。
一切似乎已经成了定局。
桑云惜紧绷的心神骤然放松下来。
是了,现在桑宁宁不过是一个外门弟子,纵然她天赋奇才,又能拿什么和她比呢?
正如在桑家时,也是如此。
桑云惜垂下头,眼中飞快地划过了一丝嘲讽。
仅凭一时之气,就做下了如此错误的决定,将桑家的一切都拱手让她,实在是……
愚不可及。
“三师兄,你还好么?”
见周围人一时没有出声,桑云惜眼神闪烁了几下,率先飞跃至左仪水的身旁。
她满脸担忧地打量了左仪水一番,又转身对着桑宁宁露出了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位……师姐。”
桑云惜往前走了几步,神情小心,眼神中却透露着居高临下的轻蔑。
这股轻蔑,只有直面她的人才能感受到。
譬如此刻的桑宁宁。
但她毫无波动。
别问。
问就是习惯了。
桑宁宁站在原地,视线略略抬高,心如止水地看着桑云惜开始了表演。
“我今日来送丹药,只是有些心疼外门的师兄师姐们。”桑云惜说到这里,似是有些羞涩地涨红了脸,不安地拧着衣摆,“虽然宗门分了内外,可在云惜心中,大家都是剑宗一脉的弟子,不分你我。我不忍大家受伤……”
“我、我没想到会让师姐你这么生气,我、我不是看不起你,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的!”说道最后,她似有些慌乱地摆了摆手,眼眶都瞬间红了。
娇花带水,我见犹怜。
这话一出,周围围观的外门弟子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嗐,这还能有什么别的心思?总归好处都是我们得了!”
“可不是么?送个丹药还能被人解读出什么意思?”
“不会有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若说前面几人还是暗暗地阴阳怪气,那在之后更有人直白道:“桑师妹别怕!我等不是那心胸狭隘之辈,绝不会误会你!”
这话几乎是明示了。
就连左仪水都忍不住微微皱眉,眼风扫了一眼那人,却见那人正对着他的未婚妻傻乐,半点没察觉到自己的不悦。
场面上的气氛几乎是一边倒。
“还有左师兄……方才那一剑真是……”
听着身边人的夸赞,左仪水脸色微妙一变,下意识看向了桑宁宁。
就这么一眼,左仪水却是一愣。
少女只站在原地,凝视着自己的断剑,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淡淡扫了一眼。
明明年纪尚小,可这一眼却几乎让左仪水眉头皱得更紧。
怎么有些眼熟?
总觉得,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护我心切,一时不察冒犯了你,是我师兄的错,我代他向你道歉。”
就在左仪水努力回忆时,桑云惜已经成功地掌握了主动权。
她眼神一闪,对着桑宁宁满脸歉意:“但话虽如此,到底是三师兄行动冒犯,何况他虽赢了你,却又折断了你的剑……这样好了,这位师姐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只要在云惜的能力范围之内,云惜都会努力做到!”
这话说得极为巧妙。
看似大方地将选择权交给了桑宁宁,可实际上,无论桑宁宁选择如何,都会落于下乘。
要的多了,旁人会嗤笑她贪心计较,小肚鸡肠;要的少了,隔着桑云惜这层身份——外加左仪水方才的冒犯更有断剑之仇,恐怕桑宁宁自己午夜梦回想起,都会觉得憋屈。
偏偏旁人不知桑宁宁与桑云惜的关系,此刻只觉得桑云惜大方可爱。
“出手如此阔绰,不愧是玉堂洲长水桑家之女啊!”
“可不是么!不仅没受什么伤,还白得了这么个允诺。”
更有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打量着桑宁宁,酸溜溜道:“得了便宜还不卖乖?要我说,有些人别太不要脸。”
桑宁宁:“……”
还是没变啊。
桑宁宁看着桑云惜,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明明和她一样,桑云惜先前也叫嚣着要入流云宗主洲剑宗一脉——不比桑宁宁曾经的小心翼翼到最后的大动干戈,桑云惜受宠得多,也完全能自如地说出自己的所有愿望。
论其结果,她在内门,桑宁宁在外门,桑云惜能得到的资源,也远比桑宁宁要好得多。
那么,有这等好的资源,为何不去练剑?
桑宁宁困惑地看着桑云惜。
不仅不去练剑,反而和在桑家时一样,每每都爱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试图挑起她的怒火。
而且——
“谁说我输了的?”
“三师弟没有赢。”
一道声音平静,一道声音温和又带着一丝叹息似的纵容无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桑宁宁蓦然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