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蓁轻手轻脚地躲在书房的窗户下,竖耳倾听。
“殿下,微臣一早就收到了消息,朝廷拨下的赈灾粮明天应该就可以到济北城了。”程知府恭敬地对着坐在窗边的韩熙元作揖道。
隔着一层窗户纸,书房里的交谈声显得有些模糊,间或有轻微的瓷器碰撞声响起。
韩熙元轻轻地以杯盖撇去了茶盏中的浮沫,唇角向上一挑:“你这边准备得如何?”
“回殿下,五百石陈粮三日前就已经运到府衙的粮仓里了。”程知府笑容满面地回道,“等过些天,大量豫州灾民到济北城,微臣就会安排开仓放粮。”
“陈粮、新粮也没甚差别,殿下放心,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绝对不会有任何差错的。”
程知府自信满满地说了一通,就差对着韩熙元立下军令状了。
韩熙元似笑非笑道:“裴敬衍煞费苦心为西北囤的军粮倒是便宜你了。”
“能造福百姓也算是裴大人的一件功德了。”程知府冠冕堂皇道,眸光闪烁。
朝廷已经欠西北一年的军粮,裴渊不得已求助裴敬衍,裴敬衍费了不少精力才堪堪凑了这五百石陈粮,然而,不等这批粮草到位,西北的战事就出了差错。
之后,裴敬衍下狱,这批陈粮也就成了无主之物。
韩熙元优雅地浅啜了口热茶,轻描淡写道:“这功劳我已经送到了你手里,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看你了。”
“臣明白。”程知府心口一片火热,恭恭敬敬地躬身做了一个长揖,“殿下提携之恩臣铭记于心。”
知府不过四品官。
对文臣而言,三品与四品之间存在着一道很难逾越的鸿沟,唯有升至三品以上,才能被称为“朝廷大员”。
如今正是他的一个大好机会。
裴敬衍被撸了官职,布政使这个位置就空了出来,自己不可能三级跳地一跃升至从二品大员,但有大皇子的支持,三品按察使这个位置触手可及。
想着,程知府的眼睛更亮,瞳孔中仿佛燃烧着灼灼烈焰。
“不要让我失望。”韩熙元淡淡道,放下了手里的白瓷竹叶浮纹茶盅。
程知府急着表忠心,讨好地又道:“殿下,这里有五十万两白银,是微臣的一点心意。”
他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见韩熙元没有反对,抬手“啪啪”击掌两下。
下一瞬,便有几个护卫抬着两个沉甸甸的红漆木箱子鱼贯而入。
护卫们不知道大皇子的身份,却也猜到这是贵人,小心翼翼地将两个箱子放在地上后,又打开了箱盖,箱中整整齐齐地堆叠着一锭锭硕大的银元宝,银光闪闪。
放下箱子后,护卫们便很自觉地又退了出去。
韩熙元斜眼在那两箱银子上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牵了牵唇角:“看来程大人近来‘收获’颇丰啊。”
品出大皇子言语中的深意,程知府不敢隐瞒,赶紧坦诚道:“微臣查抄裴敬衍那里,确实得了些好处,不过也就一些字画古董。”
世人皆知裴家家大业大,乃钟鸣鼎食之家。
可实际上,裴家真正身家丰厚的人不是老太爷裴敬衍,而是裴家长房。
过去这二十年裴渊战功赫赫,屡得先帝厚赏,而裴渊的妻子谢氏出身江南首富谢家,又是独女,当年是带着谢家的一半家业嫁到裴家的。
这次裴氏满门被抄,大部分查抄所得产业财物被收归国库,还有一部分怕是进了这次负责查抄的锦衣卫的口袋。
“你心里有数就好。”韩熙元随意地挥了挥手。
水至清则无鱼,他也不过是给程子勋一个下马威,警告对方万事别过头而已,这便是恩威并施,是御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