纥骨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蹙眉侧身躲过黎舟元姳,冷漠地笃定道:“那是假的。”
“对啊,是假的,那你紧张什么?你脸都红了诶。”黎舟元姳看见眼前这个男人泛红的耳根子,心思被她猜的透透的,觉得有趣极了,她就是想让他下不来台。
黎舟元姳斜着身子到他跟前,还想继续说。
却无意瞟到纥骨颜腰间系的玉坠,纹饰为流云百福,做工精致,色泽通透,奈何系法粗暴简略,放在腰间就是一坨,难看极了。
她看不下去,将玉佩解开,顺手仔细系上腰带。
嘴里嫌弃地念念有词,“这东西不是这么系的,这样系多丑啊……”
这话黎舟元姳不自觉的就说了出来,好似已经成了一个习惯,黎舟元姳不会什么女工,也不会姑娘家的针线细活,但只这个她耐得住性子。
追根溯源,要多谢她的阿兄,元璟也是这样总把腰间的东西系的难看,黎舟元姳当时也只有她阿兄的腰部那么高,所以每每抬头都能看到那个碍眼的东西。
因此她都要去摆弄一下,自己看顺眼了才好,久而久之,自己就会了。
“你怎么连个衣服也不会穿啊。”黎舟元姳踮起脚尖,抬手将纥骨颜里一层外一层的衣衫整理起来,仔细梳理褶皱……
就像当年一样,不过他的阿兄是不会让黎舟元姳垫脚尖的,他会弯下腰,然后露出无比宠溺的笑来,任由黎舟元姳摆弄。
这么些年了,竟然还记得这些……
如果,她的阿兄还活着,也应该长得跟面前这个道士一般高……
想到这,黎舟元姳的手停在半空不动了,她垂下眼睫,眨了几下眼睛往后退了数步。
黎舟元姳侧身找了小池的石栏坐下,她整个人坐在上面,一只脚搭在石栏,另一只则随意放在外面,手抵石柱。
透过清澄的水面,看向脚下的鱼儿,几只鱼似是察觉岸上异样,翻了个身,卷了一层波纹,然后灵活走位躲在浮萍之下。
“你们魔族人都不喜穿鞋吗?”
顺着纥骨颜的目光看去,黎舟元姳那搭在外面的脚没穿鞋,她方才来回走的几步,早就裹了好些灰在脚底板,上面还沾着小石子。
黎舟元姳的脚本就纤细白嫩,生怕稍不慎就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伤了。
纥骨颜拧着眉,眼神不离少了鞋的脚。
黎舟元姳还从没被人这样盯过脚丫子,她小时候也是经常光着脚来回跑,所以没了鞋照样能走的自在,她不自觉抿了抿嘴,尴尬地将脚往石栏上蹭了几下,尽量把它放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其实是楚宁荣送过来的那双鞋不合脚,人界的东西也没一样舒服的,硌得慌,她索性就没穿。
“在人界目光之内皆是规矩,亦是牢笼。”
“但我可不是囚犯,我所求目光之外,”
黎舟元姳阴恻恻地挤出个笑来,“所以你管我穿不穿。”
许久,纥骨颜都未曾说话,他半敛长睫一晃,继而抬头看向檐上的青天,
院子四面的屋檐将天条条框框地围起来,只能窥见天边一隅,他满眼惆怅,
目光之内……
他现在看到的不就是目光之内吗?
他不由冷笑,没曾想,有一日还能这么认同魔族帝姬说的话。
“你笑什么?”黎舟元姳有些不明白,她还是头一次见这冰山驴笑,不过,笑的怪渗人,还不如不笑。
纥骨颜自嘲,“我倒是被你骂了。”
他低头看了看腰间方才被黎舟元姳理过的玉佩,然后握在手里攥了攥,思忖片刻,“你还会这个?”
手法这般熟练,想必是黎舟元姳也经常给别人系过,
看样子应该是个男人,能让这样暴脾气的帝姬耐得住性子,绝非常人,
会是谁呢?就目前纥骨颜所知,可能有几个人选,魔王,义兄,还是情郎?
黎舟元姳:“以前总是给兄长系,一来二去就会了。”
听罢,纥骨颜眸中水色一颤,
他以为黎舟元姳不会理会,平日不都拿呛话堵他吗?
“十年前,你去天荒,就是为了找你兄长吗?”这是他方才才知道的,沉渊剑剑灵已经把黎舟元姳去天荒山的意图全全告知。
黎舟元姳:“不错。”
“但我恨他。”
此话又引得纥骨颜微怔,转而一笑。
恨吗?
能让如此高傲的人能磨住性子做这些条条框框,光这一点,就不可能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