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绍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醒过来了,身边空无一人,他只能站在大门处向路段的方向望着,等星星点点的人浮现在眼前,他便迎了过去,看到田天扛着顾觉,本安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赶忙从田天那里接过了顾觉,用老却壮的肩膀扛着他进了自己的屋子,把他放在床上,又示意田天把门关上。
看到顾觉被老爸接了过去,彭莱知道现在不是休息和全体照顾这一个人的时候,他回头开始给防卫队下达命令,这次战斗他们损失惨重,左路驻员几乎全体战死,顾觉带过去的人也所剩无几。他先是派人从阎九那里要人手来填充自己,接着把剩下的队员全部安排到了备战岗位,左区域派去了五十人,连夜挖壕沟,布置陷阱,所有人的武器都拿在手里面即便是轮岗休息也一样,没有人回到自己的泥房里面睡觉,都是在壕沟里面用土垒起一个土包把头放在上面。剩下的五十人则是留在驰逸大楼附近的区域内时刻保持着警惕,防止王册带人乘胜追击。
屋内的顾觉状态并不好,多日的操劳加上身上的伤口开始发炎,他整个人此时都虚脱了,刚才正是因为炎症发烧才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身上发烫,嘴唇发白,豆大的汗珠从头顶冒出,唐绍年见状亲自脱去了顾觉的上衣,几道半尺长的伤口不规则的分布在他的肋处,胸口和小腹,伤口周围都泛着红色,这是炎症的明显特征。
唐绍年跪下从床底翻出半瓶已经落了灰的碘伏瓶子,放在手里摇晃了一下发现还有一些在里面,于是赶紧拧开瓶盖,在伤口的各个位置都涂上一些,然后又用火把烤了一下顾觉的匕首,小心地用刀把伤口周围已经坏死的部分切掉,一系列工序完成,又把剩下的碘伏都倒在了伤口上,田天看着他熟练的操作不免有些震惊。
“有没有布?”唐绍年问道,语气中充满了焦急与自责。
房间里面只有他们两个清醒的人,田天把背包直接甩在了地上,拉开拉链掏出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扔给唐绍年。唐绍年也不含糊,用匕首把衣服划成长条的布料,将顾觉的伤口缠了个严严实实,好在伤口不深,血很快就止住了,也不用担心感染破伤风。尽管处理措施做完了,但是炎症消下去也是需要时间的,顾觉还在受着高烧的折磨,大口大口地在床上喘着粗气,左翻一下身,右翻一下身,一时蜷缩起来,一时又将身体张开。面对这种情况唐绍年也没了办法,因为驰逸的物资相当稀缺,要找到阿司匹林简直不可能,平时交换物资的时候也大都交换一些食物和水,药品这种东西公司严加管控,驰逸也没有多余的矿物去换。唐绍年只能一夜坐在床边,拿着剩下的布料浸凉水敷在顾觉的额头。
等顾觉平静下来,距离战斗结束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这期间唐绍年双手交叉坐在凳子上,双目无神,耷拉着脸皮,提不起一点兴致,现在的他和那些每天坐在公园里面的退休老人没什么两样。等确认顾觉睡过去,他尝试恢复自己,恢复成驰逸老爸的样子,先是起身对外面的人下达命令,“去阎九那里,赶紧让他滚过来!”声音之大把十层楼内能用的声控灯都震亮了。随后回到屋里面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好在田天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把他摁在自己坐的凳子上。意识到自己现在就是个无能为力的孤寡老头,他用一种不吵醒人的声音哭泣着,眼泪从皱纹纵横的脸上落下。
“所以那个间谍到底是谁?”田天并不像顾觉一样安慰他,而是在他软弱的时候想要让他把嘴里咬死的事情吐出来。
他沉默一会儿,用右手大拇指左一下右一下把眼眶中剩余的眼泪擦了去,缓缓把人名说出口,“阎九。”
“很明显,他骗了你。”田天一下就说出了唐绍年不敢相信的事实。
“不可能!他是我们的分队长,怎么可能会背叛我们!”唐绍年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眼睛盯住田天的嘴,好像这样可以不让他说出下一个令自己崩溃的事实。
令他感到宽慰的是田天并没有往下说,因为田天早就听到了门外急促的脚步,应该是传令兵回来了,但是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看来他的任务失败了,阎九并没有跟他回来。
此时唐绍年还为阎九开脱着,“这个阎九都这种时候了,还不跑两步!”
但是门开的时候任何解释都是无比苍白的,只有传令兵一个人,“阎九队长没在右区,他的住处里,防卫队营地里都找不到他,也没人看到他去了哪里。”
“看来你的好间谍叛逃了呢。”田天冷笑地说着,语气中充满了对这位没什么好感的老头的嘲讽。
“不可能!他怎么会叛逃,当初他被公司丢出来的时候是我们驰逸收留了他,即便他不支持驰逸,他也不可能叛逃!绝对不可能!现在让他们找!”唐绍年被气愤冲昏了头,完全忘记了顾觉还在睡觉。可是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弟子,自己的第二位接班人成了叛徒,他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