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巳时到申时,善衣班前前后后演了将近十个剧目,期间嬉笑怒嗔、筋斗翻跳,惹得满堂喝彩。
“这些优伶体力未免太好了吧?一台戏下来就那么些个人,换都不带换一下。”尚雯舆表示很吃惊。
她从小酷爱戏曲,深不深刻尚且不论,但四境之内所有戏种她都接触过,自然知道演一出戏会耗费戏子多大精力,通常来说,一个人连续登台两场,能不失误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他们,竟还能保持刚出场时的状态。”尚雯舆双眼放光,心头忍不住激荡,“早听闻善衣班的角儿唱戏总有一股把戏唱到天荒地老的架势,原来竟不是诓人的。”
林藏烟举着酒盏,气定神闲:“这么说来,他们的体能应该被训练得很好罢?基本功又扎实,难怪能声名远扬,连你也对他们赞赏有加。”
“那定是他们的练功方式不同常人了,”林衣年搭腔,“但如此一来,他们受的苦,肯定也比常人多得多。”
“当然,想要做成大事,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嘛。”林藏烟说着,眼底一抹戏谑转瞬即逝。
说完,她又兀自往嘴里灌了口酒,一脸的心满意足。
“我的姥爷,这一坛你又喝完啦?”尚雯舆抢过林藏烟面前的酒坛子,颠倒之后晃了晃,当真一滴不剩。
她面色愤然,将矛头指向了罗椮:“你个二愣子,就不能骗她说茶馆里没有酒?”
罗椮看着桌上倒下的酒坛子陷入了沉默。人家也没想到她能喝这么多啊。
“干什么?兴致到了,喝点酒怎么了?”林藏烟虽然脸颊染上了几分红晕,但思绪尚且清明。
“一懒这小家伙也一直在磕果干,想必他最能懂我了。”
一懒刚把果干放入口中嚼了一口,听着林藏烟点自己的名字,激灵就从脚跟直到头顶的呆毛。
“奴、奴没……”
他想狡辩,林衣年嫌他给自己丢人,掩唇轻咳了两声,干巴巴道:“一懒,不准吃了,忘记你上次那颗蛀牙了吗?”
“……是。”
可怜的一懒,因为陛下的连累,只好又把抓在手里的果干不情不愿地放了回去。
幕间曲歇,周围的低声细语渐渐平息,整栋茶楼再次变得静谧。
已至压轴好戏。
看客们丝毫不显疲倦,甚至兴致更加高昂。
伴随一片掌声,“吭噔吭噔”,优伶们依次登场。
在头彩过后,施朱敷白的戏子踩着无声的步子从戏台这头移到那头,又从那头踱回了这头,一嗓唱尽愁苦,一眼惹人痴醉。
台下众人全然沉浸在了这婉转悠扬的戏腔曲调中,回不过神。不知不觉,马上就要到了压轴戏的最后。
一轴终了,角儿将要亮相。
青衣占据中位,哒一声抬眼,至此,这本会是一场深入人心的压轴大戏,可下一瞬,戏子原本温柔内敛的目光却突然变得阴鸷,她在众人的一片愕然下把水袖一挥,芊芊玉指在袖下往前方一弹,一枚银针从袖口里飞了出来,快速地往林藏烟眉心而来。
林藏烟似没发觉一般,抬手,用宽袖掩住了辛在水,却依然淡笑着坐在原位。
“铿!”一柄长剑将银针挡了回去,刺穿了台上屏风。
长剑后,是罗椮那双凌厉的眸子。
以青衣为首,优伶们掀去了身上戏服,瞬间便化作夺命罗刹。
所有人都被这样的阵仗吓到了,呼喊着四处奔逃。
就连掌柜本人都不知道,为何方才还好好的,现在就突然上演这样一出戏了?
“我请的莫不是个假的善衣班罢?”她哭着惊惧着边懊悔边奔逃,恨不能甩给自己两巴掌。
“合着邀我们来演大轴呢。”尚雯舆眉心突突,阴笑着踹倒了一张方桌,不情不愿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折扇。
“今日目标是尚家小姐,不过官家也在,可以顺便解决。便是方才银针所指那位。”
浓妆艳抹,遮不住青衣狰狞嘴脸。
“是!”整个善衣班的人都亮开架势,朝林藏烟一行攻来。
睡眼迷蒙的辛在水被林藏烟动作轻柔地放下,安置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察觉到周围的混乱,他有些不安。
“你去哪儿?”他拽住了将要离开的林藏烟。
“没去哪儿。”林藏烟顿步,对着他咧嘴笑,“在这儿坐着看妻主给你舞剑。”
“他们联手的实力,把阿然做掉都是有可能的。”与他们对上几回合,居然让尚雯舆产生了不敌对方的想法。
“的确出乎意料。”罗椮却很淡定,“但也并非不可敌。”
“你俩别废话,中间那家伙给我抓来。”林藏烟斩落一只抛掷眼前的茶壶,凉声对尚雯舆和罗椮道,“活的,别给我弄死了。”
的确像罗椮所说,他们并非不可敌。
前面在台上一连演了几个时辰,现下又耗费大量心思与气力与她们对打,怎么可能一直精力十足?
“他们的反应变得比刚才迟钝了。”罗椮察觉到。
“嗯。”尚雯舆脸色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