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省南部有一座小县城叫万泉县,万泉县有一座死火山,叫孤峰山,孤峰山下有一个村子叫水景村,水景村有一户张姓人家。
1949年9月25日,夜里十点开始,从水景村到孤峰山的路上响起了车水马龙的声音,络绎不绝,马铃声、车轮声,还有时不时交谈声。
“谁啊,赶着去投胎啊,晚上让不让人睡觉了……”
刘老汉打开门,话还没说完,一股凉气就从脖子里钻了进来。定睛一看,哪有什么人影。空荡荡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真是活见鬼。他赶紧关上门,声音又响了起来。
夜里十二点,整个声响忽然消失。
和这个诡异事件同时发生的是,张家掌柜张有善暴毙。
邻居李寡妇跟村里人嚼舌根,当天晚上,张有善像疯子一样,在自家院子里拿着一把黑色的板子,对着空气不停地挥着,不时地向后倒去,嘴巴里的血不停地喷出来。
最后,张有善冲出院门,像追赶着什么人,在大路中间,打了几个圈倒了下去。
张家人没有一个人出来,屋里都亮着灯,看着影子来回走动。十二点之后,他们才出来,把张有善的尸体抱了回去。
张有善的丧事极其简单,连村里人都没有惊动。
出殡的当天,只有张有善的儿子和外村请来几个帮忙的人,冷冷清清。
孤峰山有一个发云洞,每天腾云驾雾,笼罩在周边的庄稼地里,影响了庄稼的生长。
大跃进时期,人们一合计,就用炸药把发云洞给炸了。此后,发云洞再无云雾发出。巨大的爆炸声波把这座山上唯一的山泉给震回去了,许多年再无流出一滴水。
张有善在世时,家中置办了良田百亩,院落十座,家资颇丰。土改时,张家的房子和土地都分给了村里人,张家人反而被赶到了牛棚里。
文革时期,张家人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张有善的儿子张富轩是主要批斗对象,村里拉上几个无赖,上来数落几段莫须有的罪名。最后的重头戏是红卫兵们的逼问,张富轩每次都吐出一点,最后一次,打得狠了一些,张富轩指着以前自家麦场的四棵槐树说,“树下还有一些,再也没有了。”
村里人沸腾了,七手八脚把四棵树锯掉,然后挖开了树根。果然,每棵树下有一罐子银子。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果然地主还是要用武力来改造。
后来再打,张富轩没有交代。村里有人出主意,是不是张家财宝都在张有善的墓里。
在红卫兵的带领下,村里人将张有善的坟挖开了。当天大风肆虐,到处尘土飞扬,主动挖坟的几个人挖上几锹就得歇一会。
张有善的坟挖开后,一口硕大的棺材被绳子拉了上来。村里的青壮年基本上都出了力,在那个年代,村里人哪里知道金丝楠木。
大家将这口金丝楠木棺材打开,令人失望的是,棺材里一点宝贝都没有,连张有善的尸体也不知所踪。大家一商量,正好把这棺材分了,当柴火烧。村里人印象最深的是,那口棺材太结实了,能用的工具都用上了,从中午忙到晚上,才分解完毕,分给了几个干活的人,村里其他人等不及都回家去了。拿回去烧火取暖的人把张家人骂了个够,那些木材压根就点燃不了。
那一晚,张富轩跪在李有善的坟前,大哭不止。棺材里唯一的一块黑色长条石块因为没有用处,被留了下来。李富轩捡起李有善唯一的遗物,回到家里一病不起,不久就去了。
张富轩的老婆在张富轩去世后第四个月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按照张富轩生前的愿望,叫张平安。
因为家里成分问题,张平安连上学都成问题。好在张富轩的老婆是寡妇,按照政策给分了一套宅子,总算从牛棚里搬了出来,有了一个落脚之地。
“文革”结束后,张平安才上了小学一年级。按照人头分的几亩地勉强够吃,母亲身体不好,张平安念了几年小学就辍学了。
张平安成了一个农民,小小的身子就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辗转二十年过去了,张平安还是一个老光棍,村里人都拿张平安当笑话。
张平安三十五岁时,村里有人看不下去,就介绍了一个远房亲戚的疯女儿嫁给张平安。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取名张喆。
三年后,这个名字就被张傻子代替了。张喆不会笑,不说话,张平安寻遍周边郎中,连神婆神汉的家里去过,丝毫没有好转。
张平安的母亲看着这一家子,忧郁过度,在张喆五岁时撒手而去。
转眼十八年过去了,傻小子十八岁,智商还是6岁小孩,依然不会笑,不会说话,但是非常懂事。从不给张平安找麻烦,自己在外边受了欺负也不吭气。
2017年农历七月十五,孤峰山的发云洞又有云雾冒出,傻小子看着孤峰山的云雾嘿嘿笑着,忽然间乌云密布,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击中了傻小子。他旁边的猪圈因为雷击瞬间倒塌,露出了张有善挥舞的那把黑色的石条。
张平安看到傻小子遭到了雷击,急忙冲了出去,傻小子浑身僵硬,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根黑色石条。
张平安把傻小子拖进房间里,急得团团转。忽然,他听见了一声“爸”,转头一看,傻小子坐在那里,直盯盯看着他。“爸”,傻小子又叫了一声。
张平安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唉”,张平安应了一声,眼睛里不禁流出了眼泪。
从这天开始,张喆不傻了。这个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村子。
张平安为张喆剃了头发,刮了胡子,一个俊朗的外貌从毛发下露了出来,加上身高一米七八。看着这个成熟英俊的小伙子,张平安感觉像是做梦。
傻小子是被限制在了六岁的智商里,当他智力全开时,这十八年的岁月全部浮现在脑海里。
张平安带着疯媳妇和张喆,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出家门。
外边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正好站在门口的李寡妇已风烛残年,看着张平安一家昂首阔步走出来,感觉有些陌生。
“平安,今天怎么带着你媳妇和傻儿子出来了。”
感觉自己说错了话,但想着又能怎么样。这个自己看着衰落的张家人难道还能把自己吃了不成。
“婶子,我儿子不傻了,以后叫他名字——张喆。”张平安挺着胸膛大声说,附近的几家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回到家,张平安胸中压抑多年之气忽然散尽,浑身一轻松,竟然晕死了过去。
张喆一步抢到父亲身后,将他扶住,然后搀扶到房子里。
这间老宅子已经没有昔日的气势,周边都盖起了两层老楼,张家的老宅子像一口井一样,深深地陷在中间。
疯媳妇和张喆围在张平安身边,又是盖被子,又是喂水。半个小时,张平安微微张开了眼睛,看着媳妇和儿子,他感觉心满意足,这辈子,值了。
看到父亲醒了过来,张喆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个十八岁的小伙子,脸上的笑容和孩童一样,眼睛里全是干净。
张平安起来后说,“张喆啊,爸爸是高兴的,看到你恢复正常了,我在想,你该去上学,没有知识在现在的社会是生存不下去的。但是你这么大年纪,去了学校肯定会被别人笑话的,爸爸又怕你受罪。”
“爸,我不怕,只要能学到东西,只要你高兴,我做什么都行。”张喆平静地说。
张平安点点头,“好吧,正好镇里的有我以前的同学,我去找一下他,看能不能破格。”
第二天,张平安一大早就去了镇里的学校,将张喆的情况向自己的同学张建设介绍了一下。张建设带着张平安,来到了小学校长办公室。张建设向校长介绍说,“校长,这是我一个发小,他有个儿子已经十八岁了,以前只有六岁的智商,但是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家里还有一个媳妇不太正常,一个人拉扯一家子不容易。您看能不能让他在我们学校旁听。”
“这个情况我们还没有遇到过,但是原则上我是不接受的,既然是你的发小,那就先试上一个星期,让学校和孩子都有个适应的过程,如果可以就留下,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可不能打包票。”校长对张建设说。算是把这个事情定下来了。
张平安来到镇里的文具店,买了书包、练习本、文具盒、铅笔等学习用具,将书包塞得满满当当。
回到村子里,张平安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儿子。张喆一晚上没有睡觉,这是他生而为人第一次失眠,整个脑子里全是上学的幻想。
外面的公鸡此起彼伏打起了鸣,张喆赶忙穿好衣服,洗了一把脸,就和父亲一起赶往学校。张喆在车座后面紧紧抱着父亲。
到了学校,被安排在李福安的班里。本来李福安有很大的意见,但是本着有教无类的宗旨,他还是接收了这个“大”学生。并把一年级的所有课本交给他。
张喆打开课本,他发现这些东西都极其简单。
第一节课后,张建设来到了张喆的教室门前。李福安微微皱着眉头,说,“这孩子很不认真,一节课就没怎么听,不停地翻书,心思就不在黑板上。”
张喆红着脸说,“张叔叔,我发现这些书我一节课就全部学会了。”
李福安看着张喆,“虽然年龄大了一点,如果一点谦虚的精神都没有,那就连几岁的小孩子都不如。”
张建设一看张喆不像说谎,带着张喆来到自己办公室,他拿出从一年级到五年级的课本放在桌子上。
“张喆,这是小学所有的课本,你在我办公室里学习,今天下课的时候,你学到哪里就告诉我。”
张喆也没有多说,坐下来开始翻书,当他打开书的一瞬间,整个人仿佛沉浸在知识里,整个世界和他隔绝了一般。
快放学了,张喆从书里走了出来,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叫着。张建设拿出几个包子说“吃吧,一定饿坏了,中午吃饭时间看你学习认真都没忍心打扰你。”
张喆也不客气,一口气抓了两个包子,三下五除二吃个干干净净。
张建设知道他没有说谎。他拿出了五年级的测试题,让张喆试着做一下。张喆接过试卷,看了一眼,就拿起笔做了起来,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犹豫。半个小时,张喆交上了卷子,张建设一看,吃了一惊,竟然全对。
他看张喆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怪物一样。
这时,张平安骑着自行车来接张喆,张建设把张平安拉到一边。
“平安,今天我让张喆做了一张五年级的卷子,张喆得了个满分。我觉得这孩子不简单,你最好让他熟悉一下课程,再选择学校。”
张平安带着张喆回去了。
夜里,张喆灭了灯,回忆了白天的学习内容。但是还没有一半,他的额头像裂开了一样,仿佛里面有个什么物体要冲出来。
张喆抱着脑袋,在炕上不停地打滚,身上的汗水将衣服都湿透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喆渐渐失去了意识,自己的额头像是被刀子拉开了一样,但是一点痛觉都没有。
他忽然感觉到数不尽的清爽,自己的脑袋像打开了一样,透着凉爽的风,然后昏昏入睡了。
早上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上长了一个眼睛,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能够清晰地感觉这是眼睛。他拿手摸了一摸,什么也没有,但是眼睛的感觉却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