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莫庭晟此人,见识过风月却不懂风月,只觉得他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腻得慌,又基于礼貌,到底没有躲闪地太明显,胡乱点了点头:“你找吧,我不急。”
江翊定定看了他半晌,点了个头,回去继续找去了。
莫庭晟吁了口气,就近折了一片叶子扇了扇,心说这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干脆,下个雨都拖拖拉拉地,热得人心浮气躁。
像是不满他的腹诽,阵阵闷雷由远而近,消失在他头顶正上方。
莫庭晟抬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边上枝繁叶茂的巍峨大树,赶紧丢下叶子,离开这“是非之地”。
江翊已经走出去有些距离,听到身后有御风声,知道来人是谁,便也没停下,只等到他只落后自己几步的地方,开口道:“看这马蹄痕迹,应该是往这方向去了,前面有条小路,是通往郊外一处荒屋的,赤云应该是往那边去了。”
莫庭晟想都没想:“那赶紧走吧,那位大爷难伺候的很,去晚了估计又该尥蹶子踢我了。”
江翊忍俊不禁:“怎么?兰兄降不住它?”
“倒也不是降不住,”莫庭晟撇了撇嘴:“江兄有所不知道,赤云那家伙明明是匹马,却时常有点驴脾气,”他顿了顿,点了下头:“尤其是对我。”
这话,可不就是降不住吗?
江翊不拆穿他,朗笑出声。
两人有说有笑地自凌晨无人的田间小路间掠过,雁过无痕,半枚脚印都没留下。
就这样跑了不知道多久。
第一滴雨滴砸下来的时候,他们正路过一间破败的瓦房,那瓦房的房顶看起来实在有些潦草,可也总聊胜于无,他们眼看别无他选,只好先暂时躲了进去。
两人前后脚刚进去,远处一声鸡鸣追着滚滚闷雷而来,天边炸开一声巨响,震裂了苍穹。
雷鸣电闪地酝酿了大半个晚上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一举把那些恼人的热气都拍进了地里。
温度骤降。
好在瓦房虽然简陋,倒也能勉强找出几块不漏雨的地方。
只是他们虽然躲得及时,可在这种天为盖地为炉的蒸炉里脚不沾地跑了大半个时辰,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湿透了,如今一停下来才发现自己的衣摆已经全黏在了身上,看起来实在狼狈地很。
加上冷风一吹,莫庭晟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另一个喷嚏声追着就响了起来。
他们两人各占了一处,隔空看了对方一眼,不约而同笑开了。
莫庭晟笑着笑着,眼神便沉下去。
他天生的根骨天赋在前,又打小有良师指点,加上两世修习的领悟力,眼下的内力浑厚身上常人花上五六十年都未必能达到的程度。
可让他没想到是这一路下来,江翊竟然跟上了。
不仅跟上了,还跟得半分不落。
莫庭晟的那点笑意在脸上凝成了一面伪装,假象后面那双如钩的眼看向毫不设防的江翊,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早就知道江湖之中能人辈出,可没想到自己初来乍到就遇上了一个。
这破屋只有四四方方的一片地,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久,除了破败的房顶之外,整个屋子里唯有角落摆了一张已经烂坏了一只脚的桌子。
家徒四壁。
江翊躲着从破开的屋顶漏下的“小瀑布”,三两下把那张仅存的桌子削成了一堆废柴,又扯下窗户上仅剩的小半截破布当做引火之物,物尽其用地迅速生起了火。
莫庭晟也不等他招呼,自觉凑到他边上,半点不见外地脱得只剩一身贴身的里衣,物色了两根顺手的木块,用剑利落地削成了简易的架子,把衣服挂上去烘着。
江翊本来没觉得什么,可他这么坦荡,反倒衬得他没来由地不那么自在,内心无声挣扎了好一会,才在莫庭晟探询的目光中脱下衣服。
脱到一半他手上一顿,抬眼朝莫庭晟看去,那人居然还直勾勾看着自己?
江翊汗颜:“兰兄,你这是?”
莫庭晟用手托着下巴,用一种评价菜市场猪肉的语气开口:“江兄这身材真不错,怎么练的?”
江翊一个踉跄,踩住了自己脱了一半拖到地上的衣摆,差点身体力行地给他展示什么叫“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