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齐聚各怀鬼胎,不见也罢,不如一个人喝酒来得舒坦。
正想着,忽然看到一道黑影从墙外蹿了上来,他染上三分酒意的眼神瞬间凝成一道寒光,反手抓过靠在一旁的剑,连着剑鞘一起朝来人横扫过去。
那人反应极快,整个人在腾空的状态下腰身往侧边一扭,硬是躲开了直击面门的攻击,同时抓住他的剑轻轻一拽,想借着力翻进窗来。
莫庭晟嘴角一勾,剑身往外一送,有意不让他得逞。
来人像是料到这手,脚在外墙上一蹬,往上蹿了半寸,下落时手扒住窗沿,往上一吊一翻,整个人终于跳窗落了地。
江翊被折腾得蹭了一身墙灰,无奈道“是我......”
莫庭晟把剑搁回原位,“咯嘣”掰开一颗花生,剥出一颗冒着油香的滚圆花生仁丢进嘴里:“我知道。”
江翊:“......”
果然,多嘴说这一句。
莫庭晟半跨坐在窗沿,一条腿悬空吊着,微仰着头靠着窗框,慵懒自在。
他在自己房里待着,自然没必要穿戴齐整,外衣不知道随手脱到哪里去了,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腰上的系带也绑得随意,衣襟便在他抬手落手之间有些松开了。
他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不小心漏了一滴出来,他随手擦去嘴角的部分,却有半滴先一步漏网,顺着下颌一路滑落。
月圆如盘,月光将那半滴酒映得晶莹剔透。
莫庭晟的肤色算不上白皙,可今天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酒气微微上脸,每一寸皮肤都透着温润的血色,将那滴酒液衬得刺眼夺目。
江翊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视线像被吸住了,跟着那滴液体一路往下,直到它消失在两片衣襟的交界处。
莫庭晟隐约觉得有一股视线炙热灼人,可江府的酒是好酒,后劲却不小,让他整个人骨头都泡软了,便实在懒得回头。
反正有江翊在,要是有别的什么人,他也会先应付。
这么想着他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阖上眼。
江翊看着他毫无防备的模样,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时欣喜,一时又冒出些嗜虐疯狂的念头来。
他重重闭了闭眼,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不点灯?”
“没什么需要看清楚的。”莫庭晟含糊答道。
江翊摇了摇头,心说难得见他醉了,也不知道喝了多久,转身点亮了油灯,拿了个杯子又转回他面前。
灯光隔着眼皮透进来,莫庭晟蹙了蹙鼻子,缓慢睁开眼。
房间亮堂起来了,他也跟着清醒了一些,问道:“忘了说你,你怎么连在自己家都要跳窗?”
“别提了,到哪都有人追着赶着。”江翊一脸晦气:“分明是我娘的生辰,也不知道那些人做什么非得盯着我。”
莫庭晟听他这口气——看来是没躲开,沾了酒了。
他轻轻笑了一声:“江兄聪明如斯,怎么会想不明白?”
城将虽不是什么京中要员,却掌握一城关要的重要位置,建安城虽是小城,却是往来西北的必经之路,商贾货品若是想走官道运往西北,必然要从建安城过,一应手续文书都要在城门外核实清楚。
莫庭晟:“江安守守了建安城这二十几年的光景,刚正不阿说一不二,苦了不少想投机取巧的黑商,自然也堵了不少人的财路,这些人心知老子这关是没指望过了,只好从儿子身上下手了呗。”
江翊闷声倒了杯酒,笑意讥讽:“这些人自己淌着一身泥,就觉得没有干净的池子,想投机,避开管道多的是无人管制的山林野路,又想赚钱又想稳妥,哪有那么多的两全其美?”
莫庭晟跟着笑了笑,推杯和他碰了一下:“既然躲开了,就不聊那些糟心事了。”
两人往来又喝空了好几壶,醉意酣畅,江翊起身准备推门出去回房睡觉了,可不知道哪里来的醉鬼喝多了酒不认得方向,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转到莫庭晟的门口来闹腾。
这来的都是些达官显贵,江安守和江夫人抽不开身,院里的小厮丫鬟又不敢随意得罪,好言劝了两句劝不动,便没人再敢上前了。
莫庭晟只是半酣,知道江翊这会儿要是出去肯定就别想安然脱身了,于是赶在他开门前拦住了他,食指竖在唇间示意了一下,拉着人远离门口。
江翊喝了酒之后言行意识都可以自主控制,唯独抵不住酒劲带来的困意,只坐下不过片刻,就已经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莫庭晟看着他和灌铅似的眼皮艰难抗争,门外的人还在兴致盎然,有甚者已经开始开始行起了酒令,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了。
他看了看比客栈要宽敞不少的床铺,推了一把江翊:“实在困了就在这里睡吧。”
江翊抬眼看了看他,像是要确定自己没听错。
莫庭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不自在,不由得解释了一句:“横竖这都是你家,没道理让你委屈不是?”
江翊困极了似的闭上眼,胸口连连震颤着,笑意从喉头低低的传出来,刺得莫庭晟耳朵有些发热。
他抬手摸了摸:喝多了喝多了,酒量真是不如上辈子了。
江翊笑够了,迈着四平八稳半点不晃的步子朝门口走去。
莫庭晟见他也不像要耍酒疯,以为他有办法应对外面那些人,便也没拦,没成想没一会儿就听到门栓落锁的声音。
这是做什么?
他正愣神,就见江翊已经折了回来,脱下外衣躺好:“晚安,阿晟。”他最后两个字半吞半含黏糊在唇齿之间,像是偷来的一声亲昵。
莫庭晟没听清,问了一句:“什么?”再看,他已经呼吸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