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庭晟眼看劝不动，道：“是我们未能早做筹谋，丞相大人如此，倒是令我们更加愧疚了。”
彭嵛还是一派轻松：“此言差矣，其实昨夜发现大火扑不灭的时候，老夫就已经预料到会有祸事临头了，约见莫将军，也就是希望能和可信之人分享一些微末线索，所以如果今日不是你们将老夫带到这里，相比如今老夫已是身在牢中万念俱灰了，断不会像现在这般，觉得万事还有转机，还能有撑下去的动力。”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他们能做的也只有郑重对待。
彭嵛又行了一礼：“既然如此，老夫便先告辞了，等各位的好消息。”
莫庭旭忙跟上前：“我送丞相回去。”
“莫将军留步。”彭嵛挥手阻止他道：“将军此时若是同我一起出现，不管是押解还是护送，到了陛下那里，只怕都是一种结果，将军可明白？”
莫庭旭张了张嘴，又用力咬了下后槽牙，才道：“丞相珍重。”
彭嵛摆了摆手，冲他身后三人笑了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翊看了一眼莫庭晟，扬声道：“青雾，跟上去，看着人安全进宫。”
青雾顿首应道：“是。”便像一阵风消失在了原地。
莫庭站了片刻，回身坐到桌边：“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还没告诉我的？”
江翊背脊一僵，朝莫庭晟投去求助的目光。
莫庭晟好整以暇地冲江翊挑了挑眉：你自己解释。
江翊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拎着茶壶给莫庭旭倒茶：“大哥想知道什么？”
莫庭旭看着茶杯里逐渐升上来的水位，又抬眼看他：“陛下跟我提到有一群人一直在扰乱行动，那群人是你们的人？”
江翊沉吟了片刻：“是，准确来说，是我的人。”
莫庭晟也重新坐下，伸手拉了一把不敢落座的江翊，冲这莫庭旭道：“大哥，你别凶他。”
莫庭旭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还护上了？你还没嫁出去呢。”
莫庭晟硬是哑了声，没弄明白自己明明是来“拉架”的，怎么就平白挨了一下。
江翊却知道莫庭旭这话出口便代表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动气，这两兄弟在这一点上也是一模一样，都喜欢虚张声势地吓唬人，还都能把“动怒”演得入木三分，唬得他一愣一愣的拿不准，只好宁可信其有。
不过按照以往应对莫庭晟的经验来说，这种时候他也不能表现出不当回事的样子，便继续表现出紧张的模样，腰杆挺得笔直。
但他当然不能直接告诉莫庭旭自己就是那个令朝廷中人闻风丧胆的“魔头”，此外又不好把谎撒得太过明显，得为将来身份败露之时自我辩解留三分余地，毕竟这“大舅哥”可是他打入莫家的第一道关卡，可不能因小失大。
江翊眼珠转了两圈，道：“不瞒大哥，我所从师门比较特殊，手下之人虽然硬功未必了得，追踪之术却能轻易胜过任何一个大内高手，此番金陵动荡，他们的身手恰好能排上用场，因而便将他们都找来了，希望没有给大哥添麻烦。”
莫庭旭紧盯着他：“都是你的师门中人？”
江翊老实回答：“不能尽算，有一些人只是志同道合。”
莫庭旭疑惑道：“志同道合？”
什么样的志向会让他们愿意同皇帝作对？
江翊半点不心虚：“是，不过请大哥放心，他们不会胡来，我敢担保，放火烧毁丞相府的人也不是他们。”
莫庭旭仍有不解，可看了看莫庭晟全程都在一边波澜不惊地喝着茶，分明就是早已经知道其中内情，再一想自己在御书房之所以能脱险，也正是因为他们瞒着自己，便决定不再追问：“罢了罢了，不告诉我也好，我离陛下太近，知道得越少，越能省去麻烦。”
莫庭晟咧开嘴笑：“大哥英明！”
他顶着一张清秀娟丽的女人面孔，却笑得这般张扬，五官都透出说不出的诙谐，莫庭旭终于破功笑了：“别卖乖，江翊的事过去了，你的事可还没过去。”
莫庭晟装傻：“我？我有什么事？”
江翊逃过一劫，闻言立刻了然，站到莫庭旭的阵营：“你还装傻？你让青雾把人直接带回来，就不怕他看出什么端倪，认出你来？”
莫庭晟往一旁躲了躲：“这不是两害相权吗，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彭丞相被当街带走啊，他一生廉洁，要是因为这一遭到老成了笑话，不是很惨吗？”
他这话明摆着就有个天大的漏洞。
“你们虽然避免了让他被当街带走，但丞相府被封那是铁铮铮的事实，那门上满满当当的封条，隔了两条街都能看得见，还能有什么名声留得住？”江翊问道。
莫庭晟的眼睛突然就黯淡了下来。
江翊一看他这神情，什么气都没了，只剩下反省自己话说重了：“我......”
“我知道。”莫庭晟打断他道：“我也知道按他的为人，他还是要回去自投罗网，可是江翊，我还是想要做点什么。”
莫庭旭觉得他这话里传递出来的东西有些奇怪——据他了解，彭嵛虽然和谪仙老人是至交好友，跟自家幺弟却并没有打过几次交道，怎么听他这话，倒像同那位彭丞相颇有些渊源？
江翊却知道必然是前世发生过什么，他也见不得莫庭晟这样，只好认输让步：“好了，该不该做也已经做了，说说吧，我知道你带他回来绝对不会只是单纯为了浪费时间的。”
莫庭晟愁绪一收，有仇当场报：“嗯？你知道你还摆脸色给我看？”
江翊理所当然：“你不是想拖延时间吗？我这是在配合你，更何况......”他眼里闪着得意：“若不是这样，我又怎么能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地位，竟然如此重要呢，娘子？”
莫庭晟还没来得及反击，就听到莫庭旭笑道：“二位，我还在呢。”
莫庭晟一巴掌拍掉腰上的手，江翊还死皮赖脸地黏上来，俨然“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莫庭旭好笑地摇了摇头：“快别闹了，说完正事我还得赶着回去，若是再晚，我怕陛下的人会发现府上的我和青雾是假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