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倏尔笑了几声,竟叫底下众人惊惶万状,但听他又说:“很好……”说着他背过身,“世间分崩离析近万年,神妖两族困于动乱苦不堪言。我本无心问世事,可这乱世不休止,我便不得不出面了。”
倏尔,他道:“不知今日的九州可还听我号令?”
神王昭武率先躬身道:“豫州听令。”
话毕,底下人群中一道道声音响起哦,“扬州听令。”
“徐州听令。”
“雍州听令。”
“……”
盘古便说:“很好,那便传我令,三月后我于神妖边界昆山设宴,邀神妖两族共商要事。”
话毕,一声声“得令”响彻云霄,倏尔空中妖气大盛,便有一绝媚白衣男子落地叩拜,“狐族白攸之领圣人令。”
还有一人沈昭认得,正是狼族族长姜演长,他瞪了眼沈昭和苏砚,很快便尊敬叩拜,“狼族姜演长领圣人令。”
话毕,天上的盘古笑了,笑的冷冽无情,直击人心,“很好,那么垂裳你便替我准备吧。三月后我在昆山等诸位,是为……”他至此,抬头看了眼天,复又凉薄无情地说:“众生宴!”
此话如巨石坠地,震得沈昭几乎难以平复心下的慌乱,她望着盘古消失的地方,喃喃道:“众生宴……还是来了!这一切,都要来了!”
恍惚间,苏砚握了她的手。
沈昭鼻尖一酸,回握苏砚,很紧很紧。
人群渐散,沈昭叫住神王昭武:“神王殿下。”
神王昭武转身,“沈姑娘,有事要问我?”
沈昭却抱拳躬身作礼,“这一谢,是为季萧然。”
神王昭武了然于心,便也没说什么,转身便走。沈昭也不知怎的,就问:“神王殿下接下来要做什么去?”
神王昭武步子一顿,沉默片刻,他低低地说了句,“赴死。”
“难道您也是八阵之一?”
神王昭武闲淡一笑,并未有丝毫悚惧,不甘,埋怨……印证了那四个说起来轻飘飘然而做起来却难如登天之事……视死如归!
“为什么?以您的修为,大可以保全自身。”
神王昭武便说:“难道沈姑娘觉得……这偌大的神族九州要找到八位压阵之人真的容易么?”
沈昭瞬间垂首,的确,若要找八位修为极高之人倒也不是难事,可若要这八人都向死而生,去压阵就相当于赴死……这确实不符合人性!即使是神,也会怕死!
神王昭武笑着大步离去,“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生啊死啊,有那么重要么?不过来时一声哭,去后一抔土,今生唱罢来生登场,轮回才是这世间的真理,你若领悟了,便也成这世间真神了。”
“沈姑娘啊……世界来之不易,出去之后好好活着吧。”
天高树深日杲杲,月莹风浥水迢迢。
易水寒高山之巅,俯首望去,山峦如土堆,长河似汀滢。
身旁的苏砚正放眼迂瞩整个易水寒,沈昭侧头望他,他的侧脸在阳光下逼人又动魄。
突兀的,脑中再次出现一男一女站在这个山顶,和初到易水寒时一样的话,“以后,这里便是只属于你我的地方。”
“再等个半月,你我便可以出去了。”
那两人说话的声音便再没了,视野一片昏黄,但见那昏黄之色里,女子蓝衣翩飞似九天仙,男子黑衣沉垂似堂上主。
那两人同时转过身来,对沈昭勾唇一笑……
沈昭只觉天昏地暗,膛中堵塞,这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苏砚忙扶住沈昭,“阿昭,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消散周遭的昏黄,沈昭惊觉一梦,缓缓起身,但看苏砚那张脸,她又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会这样?
当初她头一次被苏砚带到这座山巅,脑中便有那样的画面,那样的对话,然而那次她并未看清那两人长什么模样。可就在刚刚,她又一次在这个地方听到了同样的对话,竟也看清了那两人的容貌……可不就是她和苏砚么?
沈昭问:“阿砚,你来这里,脑子里会不会有什么画面?你没经历过的那种?”
苏砚拧眉,“没有啊。”
沈昭便淡淡一笑,“没什么,同你玩笑了。”
“阿昭,你不乖了。”
苏砚打趣的声音犹然在耳,沈昭却怎么都消不掉心头愁疑,努力回忆却才那两张脸,可竟怎么都想不起来,但却才她恍然一梦看到两人真容那一刻的惊心动魄犹然存心。
难道在真正五万年前,苏砚真的存在,还和她一起来过这里?在这里说了那两句话?
那么五万年前,她和苏砚的结局了?
虽说神族皆陨,可她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阿昭?”
苏砚的轻唤拉回她的思绪,倏尔,她轻触上苏砚的脸颊,那样完美的棱角贴上掌心时传来囫囵冰凉。
顷刻,那积在心头的愁疑消了。她啼笑皆非,沈昭啊,这个世界是假的,即使五万年前真实存在过苏砚,即使那个时候苏砚结局不好,可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会影响现在的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