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窦英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有些挠头,一下子不知道从百家姓中挑选哪个,便征询般地望向胡祖诒。
胡祖诒微微一笑,说道:“此女倾慕,将军名字中又有个英字,慕英慕英,不如取个谐音,便取慕容如何?”
复姓不错,取个名字都好听。什么诸葛、上官、皇甫、欧阳,还有这个慕容。
窦英十分满意,点头道:“胡先生高才,此姓极好。”
说完,他转头对玉香说道:“胡先生说的你听到了,便取慕容姓吧!名字嘛,还叫玉香。暖玉生香,也很有讲究的。”
“慕容玉香?”玉香喃喃重复了一遍,欣喜地点头,“我记住了,日后还要学着会写。”
“若是想学识字读书,可以向胡先生请教。”窦英看了一眼胡祖诒,笑道:“他可是有大学问的。”
胡祖诒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拱手告辞,也不和窦英分辨女子无才便是德,蛮夷女子又读什么书识什么字。
而岩尚只盯着身着绿裳的女子,眼中放光。岩依看见儿子这般神态,无奈地苦笑一声,低声说道:“她们脱了籍,可咱们还是召府之奴,得听老爷的安排。”
岩尚吭哧了一声,说道:“不如求求将军,让咱们也脱籍,再向玉凤求亲。”
“尺寸之功未立,将军如此肯说项。”岩依说完顿了顿,又安慰儿子道:“我先拿出多年积蓄,和玉凤家里说一下,待你我父子追随将军立下功劳,便回来求亲。”
岩尚轻轻叹了口气,眼睛眨也不眨,直盯着那抹绿色背影款款远去。
……………
平彝州州城,柳大洪的宅院。
屋内灯火闪烁,十几个衣裳褴褛的汉子垂头丧气地或站或坐,敖大猛正在向柳大洪讲述马帮遭难的经过。
敖大猛便是柳大洪的首徒,也是现在马帮的马锅头。
在古代的茶马古道上行走的马帮,必须有一个首领来带头。通常,这个首领牵的马头上有一面镜子,这面镜子可以把前方的危险照射出来;首领后面还背着一口锅,负责整个马帮的生活。因此,首领也被叫做马锅头。
先是在永昌附近遭清兵抢劫杀戮,马帮中的一些精壮被掳作民伕,挑担推车。路上,充作民伕的马帮中人又被清兵折磨死了不少。
直到磨盘山上,趁明军展开伏击,敖大猛招呼师兄弟,以及马帮中人,在混乱中杀死身旁清兵,背了些粮食,窜入山林。
然后便是颠沛艰难的逃窜,吃了不少苦,也死了几个人,才狼狈不堪地回到了这里。
“师父——”敖大猛沉痛又羞愧地低下了头,“百多人只剩下了二十六个,马匹、商货、钱财也全没了。”
柳大洪啪地拍了下桌子,斥骂道:“马匹、商货、钱财,那算个屁,没了可以再赚、再买,我只心疼这人。”
停顿了一下,柳大洪满脸悲痛,嘶声道:“三十八个师兄弟呀,就只剩你们十一个。还有那些马帮中的老人,也都是跟了咱们多年。你,你让我怎么向他们的亲人交代。”
敖大猛扑通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都是徒弟无能,害了这么多人,也损了师父的威名。”
其他师兄弟赶忙也跪倒,都是悲痛难过。然后就是七嘴八舌,或是请罪,或是为大师兄说情,或是痛骂清军残暴。
柳大洪重重叹了口气,起身过去,把徒弟们一一扶起落座。
“不是你们的错,是这该死的世道,是禽兽不如的清军”柳大洪激愤的声音在屋内回响,“大猛干得好,你们也很好,敢动手杀鞑子,都是好汉,比师父都强。”
敖大猛起身想说话,柳大洪大手一按,眼睛一瞪,便制止了他。
柳大洪继续说道:“磨盘山伏击清军,以寡敌众,毫无畏惧,这样的军队才令人钦佩。而这支军队,前日便路过州城。他们以数百之众,伏击清军之后,又东渡怒江,奇袭永昌城,斩杀鞑虏的贝勒——”
柳大洪一时忘了名字,柳依依在旁提醒道:“贝勒尚善。”
“对,就是这个王八蛋。”柳大洪用力地挥了下手,嗓门并不因为记忆不好而减弱。
敖大猛等人面面相觑,都露出震惊的神情。
他们在山林里亡命逃奔,那支算是救了他们一命的明军,竟然安然脱身,又渡江杀回永昌,还成功了?
柳大洪坐了下来,端起柳依依递上的茶水,一口气喝光,把茶杯重重地墩在桌上,大声道:“我意已决,这便散尽家财,南下到边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