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乐之正想到这里,却听方祁再次磕了一个头,只是这次重重的一声,把裴乐之吓了一跳。“方祁你这是干什么?父亲在天之灵收到了收到了啊,地上凉别再磕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裴乐之却突然想到了丹枞……几日前丹枞也是这般轻柔的语气,牵起她的手,哄她快些回屋,别再玩闹。
丹枞啊,那时的你,也只是出于怜悯之意吗?
裴乐之有些难过,却不知是为谁。
然则方祁刚刚那一礼,其实是行给裴乐之的,是以他开口道:“裴乐之,对不起。”
方祁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如释重负。
这几日的落寞和煎熬,怀疑和不肯相信,以及自责和不确定,都在这一刻,倾数道出,最终化为一句复杂的“对不起”。
“你是说下药一事?”裴乐之抿唇,“好,你的道歉我接受,但也要看你今后是否再犯。方祁,看在我们也曾一同长大的份儿上,我希望你能够行得正坐得端,我相信这也是父亲所愿。以后,万勿再自轻自贱了,更不能走些歪门邪道,好吗?”
那头,方祁鼻音浓重地应了声“嗯”,他实在不敢多说,唯恐一张口,泪水就已决堤。
“那之后……你有没有喝避子汤?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明白母亲不可能让你以这种方式成功,我不想看人一尸两命。”
裴乐之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直白如斯,方祁全明白了。他的脸白了几分,但在这夜里看不真切,“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
两相无话,裴乐之于是收拾起碗筷。待到收拾得差不多了,她站起身,说道:“那就先这样吧,我回去了。”
“好,你路上当心些走,别再摔着了。”方祁说完又“呸呸呸”起来:“我这个乌鸦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时候天还没亮,你慢些走。”
裴乐之被方祁这笨拙的样子逗笑,也不再挖苦他:“行行行,小祈子的叮嘱收到了,我还是会快些走,但保证不会摔着好吧。”
“你这倔脾气和舅舅一样,不听劝。”方祁摇了摇头,道:“你放心,丹枞暂时去了庄子,这看门的马二姐没了禁忌,日上三竿才会来,所谓看守一把锁的事,松得很。”
裴乐之又听到了丹枞的名字,下意识想要逃避。“什么叫没了禁忌日上三竿才来?这不是玩忽职守?”裴乐之皱眉,复又解释道:“呃,虽然看守的是你,但这和丹枞在不在府里,有什么关系?”
一语道破八卦,方祁不屑道:“那女人新占了一房夫婿,恨不得日日宣淫。”方祁突然捂嘴住口,小心翼翼地试探裴乐之道:“我……我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我言语粗鄙、行为下贱?”他声音越说越弱,已是俨然没了底气。
裴乐之不禁嗤笑:“喂,小祈子,拿出你那日霸道张狂的样子来。这么低声下气,可不像你。我大概明白了,那人娶了新夫,贪恋温柔乡是吧,有丹枞在她害怕被抓,所以会多少顾忌点?我猜的对吗?”
裴乐之说罢,方祁露出“你真聪明”的眼神,也很吃惊裴乐之的脑子如今竟然转得这么活络。“对,如你所言。所以我让你不必担心,慢些回去就是。”
怕裴乐之不信他,方祁又急急补充道:“我发誓,所言非虚,你且信我一次。”
裴乐之倒并未像方祁那样想多,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随意道:“行,我走慢些就是。还有,方祁,刚刚你说的是描述性的话,所以在我这儿,不存在什么粗鄙下贱之分。只要你为人端正,自己不看轻自己,那我自然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