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爵心说,那些人几又来了一次?自己才离开了五天!
秉哲忙解释道:“是六月底,那时候,我们家欠人钱……”
秉哲到底年轻,经不住客人的询问,断断续续地,把阿爹病逝后,姐弟们的遭遇都讲了出来。
越听,他心中越涌起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也没了爹,他的阿娘,受打击后,迷上了修道,他十次回家,阿娘有九次都在闭关。
两人绕到花田边的小道,往坡地的左边行走,免得撞到右边的女眷。
“这茉莉花,小小的一朵,聚在一起竟是如此有气势,别处登高赏摘桂赏菊,凤凰山登高,只赏这茉莉花就足够了!”王衍爵忍不住赞道。
“是的,我阿姐叫它‘香雪海’”秉哲看惯了这些景色,此刻游来,还是觉得很美好。
“香雪海……倒是贴切!”王衍爵笑道,“你阿姐是才女啊。”
秉哲不接话,王衍爵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这花能开到几时?”
“阿姐说,以瑞昌这里的气候,应该能开到十月底。”
“为什么这花要剪枝?”王衍爵是真不懂,茉莉花他是见过的,家里夏天也会摆上几盆,都是花匠在打理,花开败后就挪走了,他根本不懂这花要怎么伺弄。
“阿姐……”秉哲发现要谈论茉莉花这个话题,根本就绕不开阿姐,他也晓得在一个外男面前谈论自家阿姐不好,于是闭口不言。
“我跟你阿姐也熟悉,”王衍爵见他处处维护阿姐,忙解释道,“你知道的,我们还有生意往来。”
“阿姐说,不剪枝只能开一茬花,剪了枝能开三茬花,地里这是第二茬花,本来前几天就需要开摘的,为了今天的登高会,只能推迟了。”
“那不是一天要损失好几……好多银钱?”王衍爵很惊讶,一个半年前还被人逼债的小姑娘,居然按得下日进斗金的冲动,来配合一场吃喝玩乐的登高诗会。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嘛”秉哲其实对钱没有什么概念,这孩子,除了在族学里被欺负过外,就没受过什么苦。
哦,王衍爵转过头望着这个小小少年,小麦色的肌肤,因跟他这个陌生人走在一起,有些不习惯,脸上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微微发光。
“秉哲这么小就懂得取舍之道,好!”
秉哲心里说:哪里是我懂,是我阿姐说的,只是不想在你面前老提起我阿姐而已……
二人走到上次被人毁坏的那片花田,只见地里东一棵西一棵的树桩,全被修剪得光秃秃的,那些被连根拔起的土地上,插着纤细的枝条,整片地上没有一朵花。
犹如一片陈旧的破布,铺在一块华丽的地毯旁边,十分难看。王衍爵望着这片犯罪现场,一对刀眉拧在一起,藏在袖中的手不觉地握成了拳头。
他皱着眉头说:“人们知道你家这花值钱,难免会生觊觎之心,你们有何防范措施没有?”
“真要有人来偷,哪里防得住?所以我阿姐把这些修剪下来的枝条,免费派送给大家,并教给他们扦插的方法,族里和周围村子的人,都可以来捡回去种。”
秉哲以前还不理解阿姐为啥要把枝条免费送人,现在他却懂了,他们保不住。
往年赵教谕和两位训导的都是袁秀才,现在秀才不在了,袁族长忙着陪吴知县,终于轮到袁鸿章来陪赵教谕这一拨读书人,他生怕出差错,手心都攒出汗了。
赵教谕兴致很高,领着学生们一路掐花,茱萸、兰花、菊花、野花,胡乱地往帽子、衣襟上插,走在路上,仿佛一个个行走的花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