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明的意思是：这次能不能像十二年前那样顺利过关，还不知道呢，没得误了秉哲的前程！

以秉哲目前的官职地位，就算熬资历，十年二十年后，也能做到部堂高官，何苦冒这个险？

有了王衍爵在场，好多话都不能直说，袁鸿禹有些气闷。

舜华察言观色，知道袁鸿禹话里的潜台词，她为他续了茶水，转过头问秉哲：“大弟，你什么意见？”

秉哲：……他还没反应过来。

他收敛心神，认真思考起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来：“首辅大人了解国情，看问题高屋建瓴，能到首辅大人身边学习，是难得的机会……”

袁鸿禹想了想，还是先听听华姐儿的意见再说吧，老爹告诫他，遇事多找华姐儿商量，他刚才一急，把这茬给忘了。

果然，只见舜华在桌子上辅开一张白纸，一边用水笔在上面画图，一边说道：“咱们来分析一下……”

袁鸿禹知道，那是华姐儿发明的“思维导图”，他也跟着学了一些，分析问题的时候，容易理清思路。

舜华边写边说：“先说弊端，也就是大伯说的风险，为了矿税改革，首辅大人遭到御史们围攻，看那架势，是不把大人拉下首辅的位置不罢休。

原来内阁中还有沈鲤这位阁臣支持他，现在沈鲤下台，首辅在朝中孤立无援，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时候往他身边凑，首辅一旦下台，他身边的人，都要受到波及……”

袁鸿禹正要点头附和，他看了看桌上那张纸，及时闭上了嘴，继续听下文。

“但是，我们也要看到，无论朝臣和御史们递了多少弹章，陛下始终是站在首辅一边的。

矿税必须改革，除了老首辅，陛下找不出第二位德高望重的大臣来挑这副重担。”

袁鸿禹看见，舜华在张上画了第二条线，紧跟着她又画出第三条线来：“王大人年近七十，精力有限，需要有个比书吏更有能力的年轻人来帮他处理工作，我想，这是他需要一个助理的理由。

这是明面上的理由，另一个理由，大人没有说出来，是我猜的，我想，王大人这是在培养接班人，税改这件关系到国家命运的大事，道阻且长。

说句不中听的话，万一大人有个闪失，也有人接手……”

袁鸿禹望着舜华刚画出来的这条线，心想：翰林号称储相，首辅大人这就在为大明培养阁臣了？

他望向秉哲，见他也在望着那条刚画出来的线，目光飘忽不定，显然心里在做着艰难的选择。

只见舜华又画出了第四条线：“至于御史们的弹劾，也有办法化解……”

趁着舜华喝水的机会，王衍爵插话道：“危机危机，自古机遇就是和危险相伴的，我和你阿姐的意见是，这份工作可以接。”

袁鸿禹正要开口让三个年轻人再考虑考虑，就听王衍爵继续说道：“放心，我和你阿姐，会站在你身后，还有秉辰、袁大伯，我们都会支持你。”

第二天，首辅王锡爵果然递了折子，请求把翰林修撰袁秉哲，调到身边做助理，保留五品官职。

万历帝当场就批准了，这一下，满堂大哗。

有人弹劾王锡爵违背祖制，不配做大明的首辅。

有人翻出来袁修撰与首辅的亲戚关系，弹劾他拉帮结派，任人唯亲。

对此，王首辅毫不客气地给予了回击：“祖制，贪污三十两就要剥皮揎草，要不要遵守起来？

不任人唯亲，难道让老夫任人唯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