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膳后,吕母看着亭亭玉立的大女儿,忽然感慨一句。
“长姁快及笄了,先挑挑合适的夫婿人选,待到十八岁,就可出嫁了。“
“嗯,长姁的婚事是该考虑了。”
吕公凝眉沉思,在脑中快速搜寻门当户对的子弟。
两夫妻相互商量,无人征询吕长姁的意见。
她状若羞怯地垂下头,贝齿却紧紧咬住红唇,几乎咬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真的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吗?
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事,一辈子困于后宅......
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纵使改革了新婚姻法,可又有多少闺阁少女会反抗亲生父母呢?
吕雉心思细腻,敏锐察觉到了长姐难过的情绪。
她身体凑近了些,悄悄覆上阿姐紧握的拳,无声安慰。
吕媭尚且年幼,并不懂婚嫁之事,见大姐二姐不带她玩,骄纵地撅了噘嘴。
当晚,漆黑的夜幕上,挂着一轮又大又圆的银盘,挥洒着皎洁而静谧的清辉。
吕雉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却辗转难眠。
不知翻了多少个身,在汹涌困意的驱使下,她最后沉沉睡去。
当意识陷进黑暗的那一刻,她堕入了一场锥心刺骨的噩梦。
被迫嫁给一个大自己二十多岁的懒汉...
为他料理家务、伺候公婆、照顾私生子...成了一个做牛做马的农妇。
争霸天下时,他在外被美女财宝迷了眼,致使她被敌军俘虏、遭遇牢狱之灾,受尽百般折磨。
兵败逃亡之际,为了跑快些,竟数次将自己一双儿女踹下马车。
而自己历尽艰辛回去后,他身边早已姬妾成群,完全忘了她这个糟糠之妻。
后来,他为了一个美姬,不顾数十年的夫妻情分,欲要改立太子。
自此,她彻底死心。
争权夺利、铲除异己,她变得心狠手辣,变得冷血无情,变得不像自己......
明明她曾是一位温柔贤惠的女子啊。
但是她若不争、若不狠,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就是他们母子三人。
对上人彘那双空洞洞的眼眶,吕雉不觉害怕,反而胸腔中涌起一股快意。
她日夜啼哭,哀求那人改立太子的时候,难道想过放他们母子三人一马吗?
她和她之间,终究只能活一个。
梦境如走马观灯般闪现,最终在苍犬扑咬上来的那一幕戛然而止。
“不、不要!”
吕雉猛然坐起身来,浑身上下冷汗涔涔,眼中还残留着惊慌和不甘。
良久,如鼓擂的心跳总算平静下来。
她来不及擦汗,怔愣地环视着熟悉又陌生的闺房。
噩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仿佛身临其境,让她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屋外传来鸟雀欢快的鸣叫,晨曦透过窗缝钻入。
温暖的光辉照射在吕雉身上,拂去了丝丝冷意,渐渐抚平了心中的躁动不安。
“阿姐,你怎么还没起来呀?”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童声,一个活泼娇俏的女童推门而入,蹦蹦跳跳的模样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吕雉凝视着嘟起小嘴的妹妹,温婉一笑,眼中却多了一抹慑人的锋芒。
这一世,她不会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