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想一想,觉得除了吃喝之外,流民大营必然缺医少药,他们那么多人男女老少挤在狭窄的窝棚里,一个风寒便能传染一窝棚的人,若是大批流民因此而死,未免太冤枉了,便补充道:“本君这次微服过来,在杨叔叔那里报了备,是为了一件小事。不料来到这儿另有收获,这么着吧,几位管人口、医药的参军,速速整理一份急需物资的单子,我带回去设法给你们办了送来 。”
“多谢郡主。”几位参军虽不敢正眼看她,但个个脸上明显有轻松之意。
众人退下后,夭夭便跟着陈恭和两名校尉去办正事——挑选丫头。
本以为挑丫头是个最容易的事儿,能吃苦、肯干活便好;哪知这流落到江源大营的少年女子大多贤愚混杂,不知礼者甚多;见到她带着众人过来,一如搅动了马蜂窝一般,两个一团、三个一伙的,朝男人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喜悦窃笑不已;夭夭无语,朝陈恭语带讽刺道:“这里果然民风淳朴,连女子们都如此爽朗健谈。”陈恭不敢说话,又把头低下了。
“这是咱们郡主,快跪下见礼。”一名校尉大声喝道。
众女稀稀拉拉地跪好,夭夭扫视一圈儿,眼看都是些十八九岁的少年女子,模样也都清秀端正;少女们为了今日应选,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期待能被她挑中,离开流民大营。夭夭眼尖,看见前排一个略有风韵的,二十出头的样子,悄悄理了理鬓发,朝她身边的周斌丢了一个娇媚的眼风。夭夭忍住笑,果然女子只要年轻且长得好看,都是有些不寻常的心思的。周斌自然也发觉了,扶了扶佩剑,皱皱眉只当没看见。
“那女子,你乱看什么!”张弥也看见了,忍不住斥责。
“张都尉,别吓着人家。”夭夭失笑,指了指那跪在前排的那名大胆女子,说道,“就是你,我问你,你多大年岁了?可识字吗?”
那女子袅袅婷婷地站起来,也不怕人,朝夭夭笑道:“奴家今年十九岁,认得几个字。”
“哦,可通经史吗?”夭夭有些欣喜。
那女子茫然地摇摇头,瞬间便恢复了神色,兴冲冲地道:“奴家会诵读前朝白居易的《长恨歌》;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也诵得;不如奴家背给郡主听?”说罢,笑嘻嘻地看了周斌一眼,运了运气,便要开口吟诵。
“罢了,罢了;”夭夭忙摆摆手,戏谑笑道,“当年白乐天《长恨歌》问世,一时间洛阳纸贵,人人争相传诵,以为雅事;修真坊曾有一歌姬,只因会通篇通读《长恨歌》,便被一富商大贾高价赎身以为妾室,可见乐天先生文采,竟能叫人飞上枝头,实在可叹。如今你也要靠一首《长恨歌》得到本君的赏识吗?可惜了,本君是女子。”
“奴家...奴家学会的诗是奴家的爹爹教的——”
那女子听到“歌姬”“妾室”几字,便知道眼前这个小主子是在讥讽自己,脸上颜色大改,欲待辩解,被还在生气的张弥止住喝道:
“我们郡主是来挑粗使丫头的,首要的便是诚实能干活儿,哪有时间听你们背诗;陈将军选了你们来,是要给你们个活路。你们个别人可别错会了主意!以为有些不入流的本事,便巴望着到白山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那是做梦!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可够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