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便浑身酸痛,情知是病了人却醒不过来,只昏昏沉沉、颠颠倒倒地做着梦,梦里尽是血与火以及肃杀的寒风。她一心想着赵楮,便到处去寻,只觉找了许久,才远远看见篝火灯影幢幢地闪烁,几百条帐篷成千上万的人宿在野外,军营安在依山傍水之处, 鹿角、壕沟、拒马阵、箭楼、了望楼、刀车一应俱全,巡营的小队举着火把在大营内一趟一趟地巡视着,流光如链,望之既严谨又周全。
一般中军大营主将的营帐多处于垓心,形制上也是最大、最威风的。夭夭便望着那火烛最亮的帐子寻去。
赵楮连日行军作战,已经没好生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距辽阳郡仅有数十里,眼见大战逼近,反倒轻松了起来。那康王耶律阮如今是他的宿敌+情敌,两人碰上,绝对不会拖延战局,输赢成败半月之内便会有结果;至于胜算,只待将士用命、后方给力,约在六七成左右。
赵楮此刻尚不知晓,他那留守白山的、未过门的小媳妇儿已经将这个胜算又提高了两成。
夭夭撑着肘子托着脸,笑眯眯地瞧着假寐的赵楮,赵楮一手握着书,灯影晃了一晃,他醒了过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蓝衣女子,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打扮不似时人,容貌亦不出众,只一双眼睛炯炯含情,灼灼地看着自己。赵楮乍见了她,似见了山精树怪一般,由惊至怒,一手掣出明晃晃的佩刀,冲她大声呵斥:
“你是何处女子,如何敢闯军营?不知道这是死罪吗!”
夭夭一吓,不由得后退两步。看着金刚怒目、一脸杀气的男人,怕得一双腿忍不住抖了起来。多日未见,一见面至少该给一个抱抱吧。这是怎么了?夭夭看看老赵,见他提刀来捉她,再看自己,一身宝蓝色的双排扣风衣裙,小腿上是肉色的丝袜,心中一惊——原来是现原形了,妈呀,跑吧!
背后一声怒喝: “来人!抓细作。”
云罗、玉纾端了个小杌子来,做了温水,守在床前,轮换着小心翼翼地用湿帕子对她进行物理降温。
石居忙乱了起来,周斌、张弥听到消息,自然不敢延误,飞马去云门请医生来,并报知杨老族长知晓。一来一回,不到半个时辰,马儿便把气喘吁吁直咳嗽的钟先生驮了过来。
周斌和张弥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把他往内室里搀,老先生嘴里直说:“莫慌,莫慌,叫老夫喘口气才好把脉。紧接着,得了消息的老族长也急急忙忙地拄着拐棍子赶来了,进内室看了两遍, 也不说话,脸色发白地安排人赶紧去天池祭祀,另叫杨安民、杨安仁及小孙子杨元衡来石居守着。很快,几位大族的族长也得了消息,陆陆续续赶来了石居。
夭夭直挺挺地倒在枕上,额头距眉心处二指宽处扎了两根银针,颤巍巍在她脑门上直晃。一双手十根手指被一一刺遍,病人却一丝反应也没有,只剩胸中一口气儿。钟先生见状直摇头,当众下了定论:是尸厥。三魂七魄走了大半,能否醒来一切要看天意。云罗听到一个“尸”字,哇地一声哭了,被同样泪汪汪的玉纾拉了出去。
杨老族长一个劲儿地拿拐杖顿地,叹息着说:“这孩子的名字不好,如今竟然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