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潜台词简直不要太明显,鹿衔枝往后一挪,以一种极为怪异凝滞的表情看着小丫鬟。
这冬韵怕不是拿了恶毒女配的剧本?否则怎么会跟电视剧里的恶丫鬟一样,专出坏主意?
虽然和封楼聿的婚事堪比儿戏,但她总归是个已嫁人的新妇。就算女主和男二原地成亲,也轮不到她插足。
看着自家小姐呆呆愣愣的反应,冬韵知道,鹿衔枝是一点儿没听进去她说的话。
在这片大陆上,就算鹿衔枝贵为道君养女,也终究比不上有珩吾仙山做靠山的女修慕轻衣。
“慕姑娘这几年名声大噪,爱慕者层出不穷,祈公子对她有意,连封楼聿也被她吸引。奴是怕,青公子他也……”
“青公子最是惦念小姐,若是连他也变心,只怕……”
……
封楼聿掌控着轮椅前往灵医阁寻沈医师。
行于漆红连廊道,经由鹿衔枝偏殿的侧窗前时,正巧听到主仆两人这一番对话。
隔着木窗薄纸与距离间充斥的空气,他分明看不到她是何神情,却能想象到她矫揉造作的姿态,以及恶毒的计谋。
他冷嗤一声,唇角弧度扯出一抹讥诮,眸色中的厌恶如烟蔓延。
温柔善良是她欺骗世人惯有的人皮面具,彻夜救助和照顾也是她笼络人心惯用的手段。
分明已经嫁人,却还以腌臜手段勾着诱着那么多男人,当真是个淫.娃.荡.妇!
她整个人,就连头发丝都令他厌恶不已。
鹿衔枝就是鹿衔枝,最善伪装。如今这般性情也不过是换了一副新“皮囊”,继续演戏而已。
这种把戏,她不是第一次使,他也不是第一次见。
为了让他配合她演戏,为了让他替她犯下的错受罚;为了讨好那些觊觎他的老家伙……这样假意善待之举,屡见不鲜。
他每每想起就恶心不已!
她施加在他身上所有的痛苦和屈辱,都不可能因为一个失忆的借口,和几次假意逢迎就一笔勾销。
总得有人来承受他的恨,不是么?他不过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又有什么错呢?
封楼聿垂下眼帘,若有似无的竖瞳光晕如迷迭暗影,最终隐没于黑眸的幽深地带。
阴鸷晦暗的情绪一瞬失控,除了掩藏在袖子下的手无声攥紧,他面上全然无迹可寻。疏冷如霜,雅正如竹。
本意顺道归还的白绒大氅横在怀里,与她的联系似乎会通过温度、气味的接触而紧扣,他因此厌极了这股极具渲染力的香味。
封楼聿不耐地一把抓起大氅,本想放在她窗前就走,却不料紧闭的窗口突然从内侧打开。
……
听到冬韵那番可谓惊骇的话,鹿衔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走到堂中桌旁倒一杯热茶喝下,轻轻摆手,如清风般淡然一笑。“害,本小姐当是什么大事儿呢。”
少女两颊旁的小酒窝随着唇角弧度的加深明晰起来,微露的虎牙更是将她衬得软糯无害。
“这世界上本就鲜有完全的偏爱。人心最是不可控,感情更是强求不来。”
她不屑于一份掺和了杂质的感情。那不是爱,是怜悯。她不需要,任何人都不需要。
冬韵万没想到鹿衔枝会是这么想的。
她自小就跟着小姐。虽然两人感情还算不错,但她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身份。
奴就是奴,永远要靠仰望主人的鼻息过活,所以她谨小慎微,脑子里刻下的万物尽都与小姐的喜怒有关。
她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比她更懂“鹿衔枝”,可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她越来越看不懂小姐了。为什么?
鹿衔枝自是不知冬韵所想,见小丫头情绪低落,想让冬阳透进来暖暖,遂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
谁料一扭头便对上少年那双阴翳冷残的眸。
明媚的笑容僵在嘴边,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她顿住,整个人有那么片刻静止,唯有蓝花楹发簪上悬垂的精致流苏在随风轻摆。
谁能来告诉她,封楼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早。”她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眼皮险些抽搐。
封楼聿抬眸望她一眼,多话没说,直将手中的衣物递给她。
“还你。”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