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脚下拉出了两道长长的沟壑，而他两只举起抓握的手掌，更是在对抗的磨损中，于破碎的血肉大筋间，露出了炽白的手骨。

而在他胸膛处，那道第一次交手时，硬抗下的枪伤更是差一点便足以划破心脏。

哪怕他在毫厘之间，以绝对把握避开了要害，但伤口边缘处的猩红煞气，却仍在不断给他带来刀割一般的痛苦。

可纵然如此，少年的头颅却从未低下，甚至一直沉默至此的他，嘴角渐渐泛起了一丝笑容：

“我吗？一个和你口中的‘猪狗’一样，想要好好活下去的普通人罢了。”

“或者，你可以称呼我，兵人，白墨。”

当啷...

煞气彻底耗尽的大枪，自少年松开的双手间重重坠落在地，而同样深坠的，还有百长那颗骄傲的心。

“兵人？呵，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的这身钢筋铁骨，但你也配称兵？”

心情沉重的百长踏着破碎的石板，一步步向白墨走来，这少年过于惊人了，但他的“兵”，百长不认：

“我等为大将军披甲！为圣天子挥刀！斩尽天下不义！这才是‘兵’！”

“你一个布衣贱民！与猪狗为伍！不知尊卑！不尊社稷！不识大义！也配在我章天方面前谈‘兵’？！！”

浮屠百长章天方仿佛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大逆不道的话一样，哪怕此刻趁手的兵器已经丢失，哪怕敌人展露出了让他都心惊的体魄，但他不退！

当两米多高的百长来到白墨面前，身披重甲仿佛怪物一样的他，低头凝视着身躯单薄，身受重伤的少年。

场中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骇人的威势让风都似乎停滞了。

直到数十米外，某个身上散发着土黄色光芒的无辜吃瓜群众，在这紧张的气氛中，下意识后退一步，踩碎了一片瓦。

轰！！！

空气的爆碎声中，重甲怪物在奔腾的猩红浪潮间，挥出无数重拳！

少年的躯体在重甲的铁拳下，刹那血肉破碎不堪！

原本俊朗的面容，更是在血肉斑驳中，如恶鬼般凄厉。

但！

少年面对重拳，却一步未退！

而一道道由他的拳头挥出的白浪，却如龙一般逆着猩红的大潮，不闪不避地向着猩红的怪物轰击而去！

恐怖的対轰之中，远处吃瓜的秦俑呆呆地张大了嘴巴。

狂风暴雨终有停歇之时，当拳与拳的轰鸣戛然而止的刹那，

对轰的两人齐齐住手。

久久的沉默中，少年率先打破了这份寂静。

残破万分的他，此刻身上涌出了修罗一般的气魄，

可这位修罗却再也不看刚刚那位生死的相搏的敌人，而是抬头仰望着天空，

相比地上的烽火，秋日的蓝天却亘古澄澈，正如少年此刻心中模糊的影像一般。

“我不懂你的将军，你的天子，你的大义，也不懂你口中的兵。”

“但我见过，可以为了我这样的，你口中的贱民，而甘于赴死的兵。”

“我想，比起只会挥舞屠刀的你们，在天灾面前仍坚持守护的他们。“

“至少比你，更像‘兵’。”

那是十几年前的川蜀，一场天灾之后，崩塌的楼宇埋下了太多无辜的孩子。

救援第一时间启动，但大雾阻拦了一切救援力量的进入。

他本该是死在那场天灾里的，本该是这样的。

可在绝望的黑暗中，却有神兵自天穹落下，将奄奄一息的他，从废墟中救出。

而那，也是白墨这一生中，永远不会忘记的画面。

章天方听懂了眼前少年的话。

可他却无法理解，不为将军，不为天子，不为大义的兵是怎样的存在。

但他相信，少年话语的真实。

而这，也是这位百长最后的念头。

哗啦散落的残破重甲间，

胜负已分，生死已决！

....

“所以，你就是聊天群里的秦俑前辈？”白墨看着对面眼神有些呆滞的男人，惊奇地打了声招呼：

“前辈！想不到在这泡影，咱们竟然能碰到一起啊！”

秦俑呆呆地看了看自己面前笑容阳光，却满身鲜血的白墨，然后又看了看不远处散落一地的百长。

好不容易合上的嘴巴再次张开，刚才所见的一切，让他大脑有些过载，最终：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白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