媖儿的住处就在王蔷隔壁,几天下来媖儿已经大略了解了府内情形,王大人最宠的是五姨娘,可能妾室中就五姨娘生了儿子,这位五姨娘有几分姿色,而且五姨娘脾气不好,每每给王大人气受,王大人反而越发惯着她,姨娘们看不惯,经常到王夫人这边搬弄是非,王夫人知道她们的心思,她何尝不想整治五姨娘,可是有王大人护着,她也不能怎么着,索性便由着五姨娘与妾侍们争斗,她连管都懒得管。
最好欺负的是六姨娘,六姨娘原是二姨娘房内的丫头,二姨娘不得宠,王大人本来就极少去她房中,偶尔过去一回还是喝醉了酒硬把房里的丫头拉着睡了,本来王大人睡过的丫头也不少,可这丫头一夕就有了身孕,王大人盼子心切就把这丫头纳了六房,结果生下的是女儿,王大人也就不闻不问了。
平日里王大人对王威最是严苛,但也看得出他对王威寄予厚望,五姨娘生的小儿子才三岁,有点被宠坏的样子,以至于平时连正房都不愿招惹五姨娘和小公子,媖儿住在王蔷隔壁,初时还经常走动,慢慢的两人好像就没什么话说了,第一天媖儿到王蔷的院子里,看到满树开着的兰花不禁赞道:“好漂亮的花,真香啊!”
王蔷想这不是很平常吗,便淡淡的道:“姐姐可识得这花?”
媖儿不稀奇的道:“兰花嘛,我见过呀,香气也这么浓郁,哦,这白兰的花瓣怎么有点发黄,是新品种?”
“这花虽与白兰极是相似,颜色却不同,且香味比白兰更加浓烈,姐姐且看叶柄处,这黄兰的托叶痕迹一般留在超过叶柄长度的一半处,而白兰上的仅在叶柄长的三分之一光景的部位上。”王蔷解释完了只淡淡一笑,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分明在说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媖儿再过来就不敢乱说话了,王蔷得知媖儿会跳舞和抚琴,倒是找到了话题,两人间的聊天就好像同门姐妹间切磋技艺,媖儿不是来练跳舞的,越来越不情愿过来串门了,倒是王蔷非要让媖儿跳舞给她看,媖儿跳过王蔷总是用心思索,借鉴一些动作到自己的舞蹈中,这么切磋了几日,媖儿便找借口不过来了。
反正王蔷每天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琴棋书画一样不落,一早就开始练歌喉、练舞,中间休息的时间就用来练棋艺,午睡后习字再练习书法绘画,晚餐后再抚琴,媖儿特别想说,你还是个孩子干嘛把自己弄这么累,她还没说倒是王蔷发问了:“姐姐为何不多学些技艺?即便是公主之尊也应有安身立命的本领,否则即使嫁得如意郎君,若不得夫君爱重岂不凄凉度日。”
媖儿目瞪口呆之余,只觉得这小丫头是否早熟过头了,不禁问道:“你学这许多技艺就是为了将来取悦夫君吗?”
“自然是。”王蔷点头道。
“学会了便能嫁得如意郎君吗?”
“嗯。”王蔷很笃定“哪个男子不喜欢多才多艺的女子,女子一生所求不过是嫁得良人,我以后会和娘一样嫁入官宦之家做正室夫人,若被那等卑贱的妾室压一头岂不委屈。”
媖儿想辩驳几句却突然觉得无力开口,这时代的女子好像除了相夫教子真的再无出路,女子再强却无施展的天地,即便自己贵为公主也脱不开身为女子的束缚,这是男权社会,即便贵为公主的她也一样是男人后宅里延绵子嗣的工具罢了。
之后媖儿更少来找王蔷了,慢慢的倒和二姨娘四姨娘房中的两个姐姐越走越近,大姐与王威同岁,二姐只比媖儿大几天,她们姐妹本来就要好,媖儿时常在园子里遇到她们姐妹,开始她们怕媖儿不好相处,慢慢发现媖儿性子随和又不像王蔷在她们面前总摆出嫡小姐的架子,不多久三人就处的极好了,媖儿奇怪她们怎么不与王蔷一同学习,二人只摇摇头,对于她们这样庶出的女儿,王大人和大夫人本就疏忽,况且学了又有何用,反正嫁入世宦之家也难做正室,若嫁个一般官宦或小门小户,就是做了正室夫人,也不过相夫教子,便是认得几个字就够了。
媖儿每日在府里,除了与王夫人说话,便是与两个庶出的姐姐玩耍,媖儿刚到府里不久,新鲜劲没过,倒也不觉得腻得慌,这日府里忽然忙碌了起来,一向在书院读书的王威,今天也早早的回了府,原来是王夫人收到了王大人的家书,江南粮道本是肥差,可王大人倒霉的很,这才没上任多久呢,就赶上暴雨不断,河水泛滥成灾,上游淤泥冲了下来,造成一些河段堵塞了,已备好上京的粮草便无法起运,京师虽有储备,但除了百姓还有几大营的消耗呢,便是因着水患,也不能一拖再拖,而河道疏通不仅需要大量银两,且漕运一直是曹邦来运输,疏通河道也必得找熟悉河道的曹邦来解决,王大人刚刚上任,一没银两,二与曹邦又说不上话,不过粮草不能按时入京,一省巡抚的责任更大,巡抚大人倒不吝惜银子,只是找到曹邦时,这帮人有些旧怨,也吃准了巡抚大人除了用他们也没别的办法,曹邦便漫天要价起来,又不知谁使坏,这帮人干活越发拖沓起来,气得巡抚有气便冲王大人发,王大人不是官场新丁,巡抚大人的态度他有什么看不出的,便越觉不妙,谁都知道这事难为,但粮食运不上去,总有倒霉蛋得被问责,看来巡抚大人是要一推二五六,把责任都推给他了,王大人愁了数日,偏偏就是没办法,京里该拖的人都拖了,只怕这次就是不问罪也免不得降职或罢官了,于是他便休书一封,叫王夫人早做准备,将家里安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