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地把这枚小小的印章放在荷包里,跟着从家家(外婆)从东门桥洞刚出来,就听到“轰隆隆”一声,头上一列火车喘着粗气呼啸而过。
我们爬上了一段陡坡,家家指着左侧隐藏在一片商铺间后面,通向天桥的小道说道:“豆角,还记得小时每次路过这里,你就不肯走,要我背着你上天桥,你要趴栏杆上看火车。”“是的,家家。我当然记得。”我点头笑道。
那时我三岁左右,在桥洞附近的机关幼儿园上学。严寒的冬日,有时我赖床起晚了,就会错过定时的园车。等我在家里吃完早餐后,家家再背着我步行去幼儿园。每次路过这时,我总央求家家带我去天桥上看火车,心里期盼着爸爸妈妈就在这趟火车上,一会就下来拥抱我,然而等我巴巴地望着停靠的列车全开了,也没有看到爸妈的影子,我就哭了。家家为了安慰我小小的心灵,就带我在天桥下的小吃店喝上一碗豆腐佬,再包上一个糯米鸡或是春卷,我这才打起精神懒洋洋地去上学。
听家家说过二十年前,这里并没有天桥,铁路区域也没有铁网封闭,行人为了抄近路常在铁路轨道两旁行走。有些绿皮货车在常常这里停靠:大都是拖煤的;有时也有拖水果的。行人们若是遇到车厢内有青青的香蕉、还有圆滚滚的西瓜从网格子冒出大半个身子来,就兴高采列地聚集在车厢的两边,用小刀把露出来那部分水果割下来尝鲜。毕竟在那个时代,能吃到新鲜的水果还是一年稀罕的事。
不过家家最喜欢的还是一节特殊的绿皮“供应车”,每周定点在站台停靠。那时八十年代物资比较匮乏,这一节火车皮,有时甩在三道或者一道,专门供应小百货、日用品以及各种副食品。它实际上就是一个流动的小卖部。当供应车来时,附近的居民奔走相告,然后兴致勃勃地去“供应车”挑选自己心宜的物品。家家就从供应车上买过灯芯绒布料、挠痒棍、老花镜等等。
在家家里吃过晚饭,我们便回家了。半夜里我起来上厕所,悄悄的英语卷纸放在妈妈的床头桌前,并附上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妈妈,这次考试我粗心做错了几题,请你原谅,以后我一定会认真审题,再也不会犯这样的小错,请您在英语卷纸上签下名,谢谢你,爱你的豆角。”我是在回家的半路上想到这个办法的。
大人们最讨厌孩子说谎,死不认错。
我换位思考了半天,才做出这个决定:
第一、我先承认自己的错误。
第二、不知道从哪听过这样一句话:有些话不能正面说时,可以委婉的用书面语表达。
第三、明天早上妈妈要赶着上班,根本没有时间细看我的卷纸。
这样我签字的目的达到了,耳机自然也不会被没收了。果然,早上我起来时,妈妈早出门了。英语卷纸就放在书桌上,上面草草的写着:卷纸已阅,感谢老师悉心教导!我这才放心的把卷纸收起来放进书包里,淡定地向学校走去。
上英语课时,班头廖老师看了我妈妈的签字,耐人寻味的问了一句:“你妈细看了你的卷纸吗?”“应该看了的,不过最近她工作有点忙……”我赶紧回道。“哦。”廖老师便没有再说什么,让我回到自己的座位。
课休时,我和李裕如站在连廊眺望。久违的阳光懒懒地透光玻璃折射在墙上、地上,呈现一道长长、窄窄的微光。有两个男同学趴在地上:他们一个把揉成团样的纸巾放在那道光里,另一个则把放大境放在纸团上方。我明白他们这样做是想用放大镜聚焦取火,让纸团燃烧起来。
李裕如抬头望了望天空,撇嘴对我小声说道:“切,他们今天要是能把纸团点燃,那我以后再也不哭了。”“哈哈,今天的太阳羞答答的,确实不给力,不过林妹妹若不流泪了,还能叫林妹妹吗?”我朝她扮了个鬼脸,揶揄地笑道。
“镇泽,你过来一下好吗?”突然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回头一望原来是张英。
“我过去一下。”我对李裕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