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本事评职称,他还能压着我?用不着你裹乱!”
他爸妈这时候还是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声音震得门窗上的玻璃嗡嗡直响。
胡涵记得小时候有半年多爸妈经常吵架,现在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年头电视还是稀缺物件,胡爸凭着自己工农兵大学生的底子自己攒了台电视机,就是刚才差点晃瞎人的那台。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即使是黑白电视机也不是能随便买的,需要一种叫电视票的玩意儿,且供求缺口巨大。
钢厂的刘主任想买胡爸手里这台,但胡爸死活不卖。
结果,胡爸把主任得罪死了,不仅评职称没有胡爸的份,还把胡爸边缘化。
胡爸明明是才华横溢满心抱负的年轻人,却在钢厂领导班子的打压下郁郁不得志,活没少干苦没少吃,却是第一批被下了岗。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就不要助长歪风邪气!”
“能过过,不能过就离!”
“离就离!”
“哐啷!”
战争升级,屋里的俩人已经开始摔盘子砸碗了。
虽然胡涵知道俩人不可能离婚,只是摔些搪瓷缸子盖儿、铸铝脸盆那种碎不了的玩意儿,但还是忍不住闯进门去大喝了一声。
“别吵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啊?”
但马上胡涵就后悔了,他还没适应自己只是一个小孩子的身份。
他眼见着胡爸胡妈俩人的转过头直直地盯着他,脸直接憋成了猪肝色。
“你们下手轻点儿,我还是个孩子……”
正当胡涵捂住脸和脑袋的要害,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喜提男女混合双打时,胡爸颤抖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们下手轻……”
话还没说完,胡涵就觉得自己已经被一双有力的大手从地上抱了起来。
“莲凤!咱孩子会说话了!”胡爸激动得两只手都在颤抖,差点儿把小胡涵的屎给勒出来。
“真的说话了,还是整句儿的!”胡妈喜极而泣,凑过来猛亲小胡涵的脸蛋儿。
“你们冷静点儿,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冲动。”胡涵挣扎着,还在琢磨是怎么回事儿。
“听听!多会说,都会数落人了。”胡妈一下把小胡涵蹾在了双人床上,眼睛里闪着泪光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胡爸脸都笑歪了。
又折腾了半天,胡涵才搞明白,原来自己在三岁前,除了会叫声儿带着乐亭口音的”妈”以外,也就还会说个“吃”字。
后来,磕磕巴巴长到五岁,还是一句整话都说不利落。
虽然,其他一切正常,也能听懂别的人话,但他还是被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当成了胡同里二傻子的接班人。
胡爸胡妈也是压力山大,怎么教都不会,看什么病也没招,长久以来成了心病,所以才导致了夫妻不睦。
这下子一通百通,两口子开始围着小胡涵开启了话匣子模式,生怕一停嘴这孩子又会变成以前的模样。
这时,姥姥也走了进来,看到一屋子嗨过了头的神经病,只是摆出了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样子。
“你们公母俩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老着那闲急。老话儿说得好,贵人语话迟。懂吗?”
夜里,胡涵躺在了爸妈中间睡觉,心中充满了一种久违的幸福感。
对于未来四十多年社会巨变的沧海桑田,已经亲身体验了一遍的胡涵还是不能释怀。
按照后世的说法,胡涵这大半辈子就是:
小学时候,大学免费。
上大学的时候,小学免费。
毕业分配没赶上,单位分房没赶上,大学扩招没赶上,房子便宜的时候没钱买,等有了点儿钱了,房价早就坐火箭去火星了。
前世的自己完全就是一个潮流的旁观者,主打一个完美错过所有机会。
既然有机会重来一次,那就千万别客气,不活出点儿滋味来还不如投胎去做头猪来的惬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