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多想,无需多问,只一句“吾本剑中仙”便已道出了身份。
人世千古,除了那位让天下剑子皆奉为偶像的剑谪仙,还有谁能称得上这“剑仙”两字?
放眼两百年内的剑道之中,剑客多如牛毛,其中亦不缺名动天下、足以开宗立派的顶尖剑师。
例如:百年前的“南唐剑师”天涯沦落人。
例如:十年前的“奉剑天子”张奉天。
例如:当今天下的“凌虚剑首”李剑诗,“武当剑圣”快剑无名。
然而无论这些剑道顶峰境界如何卓绝,剑诣如何高超,从未有人能够比肩这位已成传说的白衣剑仙。
就连那位能与神虚子一战的天涯沦落人,亦无法与其争辉。
别说剑谪仙的事迹如何如何惊天动地,只那出剑时的旷世风采就能让无数人心驰神往。
剑谪仙已不只是超逸绝伦的剑中之仙,更是天下剑道的一种象征。是吸引天下修道之士选择身入剑道的一块招牌。
那剑仙再现尘寰的天籁真章一传来,魔人眼中阴沉的狡诈之光便开始变得黯淡。
魔人方才的想法是,在妇人拔出胸口的古剑后,奋力脱身而去。
若是只有眼前的这位妇人,魔人有信心能够这么做;但如今又加上一位剑仙,魔人自知没有了把握。
在魔人的印象中,这些所谓的正道之士,总是喜欢以多欺少。六百年前,是那位龙虎山的天师和妇人,六百年后又是剑谪仙和妇人,而他始终都只是独身应战。
看着徐徐而下的剑谪仙,魔人掩饰住内心的不安,冷声问道:“剑谪仙,你也要插手朕与这贱妇的恩怨吗?”
衣带飘泱的剑谪仙悬空停住。
摇扇道:“尔之恩怨,非是与谁之个人恩怨,已然是天怒人怨。”
“天怒人怨?”
魔人冷笑不停:“朕就是天,何来的天怒人怨!”
剑谪仙道:“尔身为天上主宰,权掌苍生万物,本应潜心为道,以正善恶黑白;奈何尔却心念浊身色欲,脱体下凡,作乱人间,****女无数,枉造杀戮许多;尚许下自古苍生皆草芥、凌霄尽染红尘血的邪恶誓言,实非天人所为也。”
被娘亲一脚从八卦上空踹飞出来的小色女,已看不见那被古剑贯穿胸口的魔人,也看不见传说中的的剑仙,只在耳中听得魔人与剑谪仙的对话。
心头暗暗悸动,附道:“听娘亲说,几百年前天上的那个皇帝像三清一样化出了魂魄,有一条魂魄被那皇帝偷偷放下了人间,只为了贪享人世间的七情六欲;难道…就是这黑黝黝的家伙?”
小色女甚是不解。
那天上的神仙,不都是各个仙风道骨、各个修为通天的得道高人吗?怎么还会有这样邪魔般的行径?
一想到这里,小色女不禁想到了那位创立“诛仙城”的人间武神。
从娘亲口中得知,那位被世人称作“武神”的李愈之,将诛仙城就建立在天门之外。只要有仙人胆敢出天门、下人间,无论是谁,李愈之都将奋起杀之。
以前的小色女,不明白李愈之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如今,她已明白了几分。
只是,小色女又了新的疑问。
这些疑问产生的有些荒唐,有些新奇。也有些合情合理。
——李愈之那么厉害,杀了那么多仙人,为什么不把这带着剑到处乱跑的剑谪仙,也一并杀了?
——李愈之和这剑谪仙一定有一腿。不,是有好几腿,肯定有好几腿。
——就像娘亲和一笔春秋阁的墨染叔叔,长年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
——看来娘亲在《神虚子芳华公主外传》这本书中,把剑谪仙和李愈之写成那样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呃,既然剑谪仙和李愈之的故事是真的,那娘亲和神虚子、芳华公主三人相亲相爱的故事,是不是也是真的…
被古剑贯穿胸口的魔人听得剑谪仙的话,非但不以为然,尚一脸的得意。就像是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才得以完成的杰作,终于得到了看客的欣赏。
冷笑道:“剑谪仙,你可知,高坐在那九天之上是何等感受?你可知,永生于天地之间是有多么无趣?人世间的七情六欲,何其美妙,你可有尝过?那般欲仙欲死之滋味,若不好好享用,与荒草枯木有何区别?”
“是成神,还是为魔,本就只在一念之间。”剑谪仙微微一合眸,又张眼眺目看向萤火点点的深渊边际。
叹道:“尔已于此囚禁六百年,本应大彻大悟,奈何时至今日,依然毫无悔改之心;尔虽仍是天人体魄,终离形神俱灭之时不远噫!”
“你真以为那所谓的天生道心之人,能诛的了朕?”
剑谪仙移目看向魔人,悠悠道:“仙者不能确定天生道心之人,是否有诛尔之力,但用尔这一缕天人体魄来重铸道心,仙者却能够确定。”
“你就不怕重铸不成,反被朕吞食了道心?朕若得道心,你可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魔人心头有些震动,面上却笑得狰狞。
“天数之命,自有天数注定,仙者有何可忧?”
剑谪仙一挥左袖,剑心已动。
浮满白骨的深渊中,血色的空气似有感应,瞬时似涛涛江水般加速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