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州
城内的破屋子里,吴博还在座子上老实坐着,当然他也别无选择,除了被迫安稳坐着,就是得看着溟滓这个让他摸不清猜不透的女人。
“大人您的伤。”杀佰见溟滓茶黑色的裙袖已经被血染得深黑,担心道。
“没事。”溟滓瞄着座子上的吴博,银牙咬住了自己袖口一角,用力扯下一块丝条,挽起右袖简单缠着伤口,“在这里也坐了有几天了,还不知你姓名,方便吗?”
“问我?”吴博满头雾水,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我凭什么告诉你?”
“不知你名姓,叫你的时候,不方便。况且直接吆喝你,也不礼貌。”溟滓系紧了丝条,便在桌沿上倒了两杯茶。
吴博是真没想到她会认真回答他这语气一点都不和善的问题,就听她对自己道,“我没绑你没捆你的,渴了自己过来喝。”
吴博:“……”
就在这时,窗边落下只信鸽,杀佰取了信展开扫了一眼,对溟滓道:“大人,朱大人说他今夜就打算吞服‘顶仙丹’破境,为防万一,请您去帮忙护个法。”
溟滓把唇边的茶盏搁下,瞥了眼那仍然窝在角落盯着自己的黑鬼,而后起身对吴博道:“粗茶淡饭,招待不周,见谅。”那吴博一愣,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绑架来的,还是被请来做客的,可下一秒他便对这个问题有了清楚的答案。
溟滓纤手握住腰后的冥凌剑,缓缓抽剑出鞘,剑刃甚至虚空划开一道裂痕,窜出几缕白青鬼烟,“你已经没有用了,你的命,也到此为止。”
吴博甚至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已经被溟滓刺穿左胸膛,捅在了墙上。他盯着她那泛着鬼火的眸子,俩眼一翻,渐渐失去了意识,只记得最后一刻,他听到了溟滓弱如游丝的话语。
“好好睡一会……”
……
翌日,衙州城关内的军营,已经满是砸眼的玄色铁甲,晃得人眼睛都疼。不过看这衙州城里禁军数量,远不够镇守京城的禁军数量,似乎被遣来作战的禁军只是一支。王剡让马军司与步军司在京城外整装,准备随时驰援,而到这衙州的只有殿前司,殿前司主帅任衙州驻泊兵马都部署,与赵昱进行军事合作。
这里面的猫腻,是别人暂时不清楚的。
而昨夜东海防线被东暻海军攻破的消息已经传入赵昱耳朵里,赵昱困兽似的转开了花,随即立马下令调动瑶天池水军东渡。
或许你好奇,瑶天池的水军赵晃他不知道么?他当然知道,萧宋上下可能就没有赵晃不知道的东西,只是他知道也暂时无济于事。
瑶天池是赵康帝还在世时下令挖出来的,水军也是顺理成章组建的,虽然最后怎么落到了赵昱手上都是陈年往事,但这批水军在赵昱手底下却是名正言顺。
但不管如何,事态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这盘棋局,出现了第三者或者说是……背叛者。
营帐里,京枕桥和坐在离床榻不远的凳子上,抱着胳膊和靠着床头的沈付情相顾无言。沈付情肩上的伤虽是贯穿伤,好在没伤及要害,再加仙婆亲自操刀,已经好了十之六七。她眼皮挑起来又看着坐在那的京枕桥,问道:“你什么都不想和我说么?”
京枕桥:“饿吗?我去城里给你买些早点回来?”
沈付情蹙眉偏过头,抱着胳膊冷冷道:“不必了。”她这一句话,京枕桥便再不吱声,她有些生气,一气肩上的伤口就作痛,她压了压火气,对他道:“我爹前阵子给我寄了封信,说给我定了门婚事。”
京枕桥眼睑一翻看着她,一时间没出声,过了会才问道:“对方是谁?”
“重要吗?”沈付情再次把头偏开不去看他,“章大人身故后,泊州上任了新知州,他家有个公子,我爹说他样貌不错礼节也好,年龄也与我相仿……”
“你……想嫁吗?”
“不想。”沈付情转过头来看着他,“但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京枕桥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要自己愿意娶她,就是太子要迎娶她,她也有那个敢拒绝的胆量。可他还是在犹豫,他很清楚自己那水性杨花的性子,所以他不敢,也从来不。他怕负了佳人,却也从不肯下个决心改改脾性,这竟让他说不清这点犹豫算不算得上感情上的良知。
沈付情就盯着他,看着他垂着眼半天没话,肩膀垮了下去,一口气从鼻子里泄出,嘴角苦苦一笑,“京枕桥,也许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吧?我又何必呢?”
京枕桥看着手里那玲珑百骨扇尾系的流苏,那是沈付情为他系的,他刚想开口说什么,仙婆倒是端着药掀帘进来了。
她坐在沈付情身边把药端给她,顺口道:“已经凉过,不烫了……”
沈付情接过药饮了一口,结果直接将药喷吐出去,一半落回碗里,一半洒在地上。仙婆惊了一下,又安慰她道这药就是苦了些,忍忍就好。可她却说什么都不愿意再沾半口了。仙婆除了对江楚外,也不是那好脾气的人,辛辛苦苦为沈付情煎的药,喝了一口还全吐了,她索性不劝了,爱喝不喝不干她的事,掀了帘帐就出去了。
“仙婆,仙婆——付情,人家仙婆辛辛苦苦给你煎了一早上,良药苦口,更何况你伤还没好,不能总这么任着性子。”
“我任着性子?”沈付情揩去嘴角的药汁,不屑一笑,“算了……你也不会知道那药有多苦……”
“你……”
京枕桥掀开帘子追上了仙婆,“仙婆,仙婆……”他见仙婆停了步子,手里还端着那药碗,自己也立住对她作揖赔罪道:“枕桥代付情向您赔个不是,劳您忙前忙后费心,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