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了儿时的时光,下午干完农活,晚上吃过饭,手臂枕着脑袋 躺在院子里木板凳上看星星的时光,大黄蹲在他的旁边,耳边虫鸣不绝,偶尔也会有萤火虫。
在那时,他觉得时间是不会流逝的,双亲也似乎永远也不会老。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他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摸流萤。流萤却灵活地避开,又一下钻进他指尖,消逝在空中。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股暖流,从指尖流向肩膀,又流向心脏。
流入心脏一瞬之后,他感觉到一下刺痛,
好像那股暖流想从心脏里出来,又被个一个壳给阻止,然后又是刺痛,却不如上一次,又被壳给挡住。
如此往复几次,再没有感觉。
可他突然觉得很累,困得睁不开眼,他告诉自己不能睡,眼皮却不听使唤。
在自己和眼皮的角力中,眼睛缓缓的终于闭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
他猛然睁眼,天已经亮了!
四周一片寂静。
“该死!我怎么会睡着,等一等,我为什么没有死?”
“莫非我已经死了!这是哪里 难道是地府?”
他砰的一声坐起来,找到了答案。他仍然在原地。
身边尸横遍野,处处残肢断臂。已经有苍蝇盘旋其上。
他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他趔趄着站起来,手脚发麻,脑子一阵眩晕,用手挣着大腿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向前走去。
越走越是心惊,
他早已见惯了尸体,他心惊的是,他已经走了几百步远,看到的几乎都是汉军同袍的尸体!
他心中本抱着幻想,现在已经认清了现实。
他越往四处走,就认识得越清楚。
兵败了。
彻彻底底地败了。
江平之联系之前所见所闻,得出了结论:那个道人以一己之力,杀尽我方八万大军。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是漏网之鱼,他清楚得记得自己也被流萤透体。
无论如何,能活下来,始终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不过他却开心不起来,他只觉得口渴。
他一路走,一路寻着,想寻个水袋喝水。
一路走,一路悲从中来。
从军十年,第一次败得这么惨,昔日同袍友人,现在都躺在地上腐烂发臭,等着被秃鹫和野狗分食。
他寻到了水袋,席地而坐。
他突然很想喝酒。
他平日很少饮酒,因为他酒量不好,害怕喝酒误事。
但他现在只想喝个大醉,
没有事可以耽误,也没人会笑他了。
此刻,既无荣耀,也无尊严,只有废墟上的自由,和大地的悲歌。
他喝的是水,人却有点醉了。
他骤然长啸!声动山林。
声音远远地传出去,而后回激荡在两面山谷上传回,惊飞一只食尸的秃鹫。
这时,附近有一个虚弱的声音传回:“是你吗?小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