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她陈韵只是在无忧这样无权无势的人面前能趾高气扬,在这檐下落片瓦都能砸死一个皇亲国戚的京城,她算什么东西?
无忧心里胡乱想着,坐在了松软榻上,马车里不仅铺了绸缎,还燃着上好的银丝炭,暖意十足,小小的一方马车,便将这温暖与外面冰雪千里的世界隔绝开来。
他有些失神。
若是攀上这位殿下,大抵就能如小鱼所想,从此衣食无忧了。
他自小在烟花之地长大,生了一副好皮囊才让管事儿没让他舞勺之年便开始接客,而是端着清白之身到了如今。
陈欢是他此前最好的选择,陈家出得起他的赎身费用,陈欢样貌出众,对他也还……
“在想什么?”
无忧没能回过神来,下意识回答:“在想陈家……”
马车里的温度似乎都跟着下降了。
察觉到危险,无忧及时找补:“想陈家没有这样的排场。”
“哼。”李长欢语气里满是不满:“她要敢有,御史早就参她了。”
僭越之罪,可大可小,若是惹了皇帝不快,抄家灭族也不无可能。
无忧赶紧转移话题:“坊间传言殿下也时常被参奏。”
“一群庸碌无为之辈,参便参了,孤还怕她们不成?”
御史台那几位大人,是出了名的直言敢谏,别说是帝姬,就连当今陛下也经常被她们耳提面命地说教。
要不是皇帝仁爱,早就杀鸡儆猴了。
梅郎庙到行宫不过两个时辰,无忧在马车上吃过了早膳,问了几遍自己的小厮,见到人才放下心来,马车摇摇晃晃,他不知什么时候歪在一旁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整个靠在李长欢怀里,李长欢一手揽着他,一手拿着早朝后宫里传来的信件看。
“醒了。”
李长欢看着信件内容,皇帝心善仁慈,便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淮南死了那么多无辜百姓,她还是做不到对罪魁祸首严查严办。
那是她的亲生女儿,是李氏皇族的血脉,口中说着以天下万民为子,真正要在两者之间做出取舍的时候,她还是偏向自己的女儿。
李长欢对此并不意外,她甚至能清醒地分析,如果做这件事的是她,皇帝可能更偏袒她。
人心如此。
马车停下,赶车的人轻声道:“殿下,行宫到了。”
“嗯。”
李长欢率先下去,掀起帘子,朝他伸出一只手:“下来。”
无忧将手放在她手上,被她牵着下了马车,走进行宫,先来的人已经准备好一切。
这里虽比不上皇宫富丽堂皇,却也精巧雅致,亭台楼阁山石草木处处透着匠心巧思,青瓦白墙上雪水滴落进水洼,成了这雪后世界缠绵不绝的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