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嗓子旋即被沸腾的人声淹没。龙小猫也许听见了，也许没有听见。她站在枯黄的田地里，瘦小的脊背微微前倾，弯出一点弧度，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也许因为是第一次踩着秸秆踢球，也许是因为全场都在为对手呐喊，自己一抢到球就有铺天盖地的嘘声。龙小猫开局不利，先丢一球。

足球打在秸杆垛上的瞬间，田垄上的欢呼倍加响亮，还夹杂着“女崽挝球不行”“云头寨不行”之类的嘲笑。

“怎么办，我是很想看那家伙吃瘪。”乔老板朝方蔚然抱怨，“但是我更讨厌主客场优势差距太大。”

说完，他就掏出皮夹子，同旁边一个麻章村小崽商量：“想不想吃雪糕？”

小崽摇头。

乔老板再问：“想不想喝汽水？”

小崽摇头。

乔老板不耐烦了：“想要啥自己买，只要给我大声喊龙小猫加油，龙小猫必胜，就有钱拿，听见没？”

他抽出几张粉色钞票在小崽眼前晃了晃，等小崽伸手来接又收回去：“多找几个和你一起喊，喊完来我这里，都有钱拿。你多找一个人，还能多拿一块钱。快去，对，跑起来！”

小崽跑下田坎，找他的伙伴去了。过了一会果然隐约听见了一声声“龙小猫加油”“龙小猫必胜”。

旁观了全过程的方蔚然无话可说，索性把双手拢成喇叭，也全心全意呐喊起来。

半个小时后，比赛结束。

田垄上已经安静了好一会儿，只剩几声越喊越心虚的“龙小猫加油”，“龙小猫必胜”。

龙小猫弯着腰，双手撑在自己膝盖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在她身后的树上，飘扬着五根蓝色的布条，代表她的进球数。

五比三，是她赢了。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个结果，龙峤还要走到冲当裁判的龙成祥面前，大声问他一句：“谁赢了？说！”

“龙小猫赢了。”龙成祥举起手，带头向场中鼓掌更多的掌声响起来，是礼貌，也是真心实意的服气。

输掉比赛的小男孩跑到龙小猫面前：“你好厉害！挝过几年球？在哪里上学？以后一起挝球啊。哎，最后那里简直神了，明明都拦住你了……”

“那叫克鲁伊夫转身，教练教的！”龙小猫晃动着双腿，给对手再次演示，“呐，就是故意让右脚这么向前，等你去前面拦我，我就这么把球勾过来……”

看见方蔚然拿着矿泉水过来，女孩开心地叫了一声，扑进她小方嬢嬢怀中：“我赢了！我赢了！”

方蔚然心疼地看着她摔破的膝盖，又摸着轻微骨折过的小腿检查：“痛不痛？还有哪里受伤了？”

“不痛。”龙小猫说，“受伤我不怕，教练说了，我要参加参加小学足球队，要继续踢球，就不能怕受伤。”

龙成祥看得眼热，撞了撞龙峤肩膀：“这个小女崽有种，挝球也是真漂亮，算你捡到宝嘞。”

“我们云头寨可不止小女崽会挝球，连上了岁数的嬢嬢也会。不信？”龙峤掏出手机，把吃新节时拍到的照片炫出来，“给你看看啥子叫快乐足球，是不是有点儿巴西那感觉了？”

龙成祥给了他个白眼：“你是真不能挝球了？”

从山头到山脚，消息总会不胫而走，何况是开款坪向全寨认错讨罚这种耸动行为。

“不能。”龙峤说，“所以我要认真当教练。明年三宝杯，你小心了。”

“呵，到时候看谁要小心。”

与此同时，乔老板等来了一群小崽和半大小子。

“就是他！”被哥哥揪住耳朵的小崽尖声指控，“是他要我当叛徒的！”

“怎么叫叛徒，我只是花钱购买服务，哎你们要干啥……”